回去找了馬,看天色已晚,想天黑前找一個留宿之所,沿著一條小路撥馬急奔。奔行半日,天已大黑,還在叢林之中,沒有看到一個人家。
忽然聽得一陣急促而有力馬蹄聲從遠處奔來。深夜之中,奔襲飛速,只聽聲音也能明辨這是匹不可多得的神駿,內心忍不住嘆道:“好馬!”話音剛落,一匹馬已經飛馳而近,伴隨著一股幽香撲面而來。
二人感覺駿馬飛弛而過,帶起強烈的陣風,身子稍稍一側,才未被馬兒撞到,如意差點摔下馬來。只聽得馬上一嬌聲怒罵:“半夜不長眼睛!”如意道:“好霸道的婆娘!”
不想那女子忽然勒馬回來,揮鞭就打,李清影輕輕閃過。來人定睛一看,依稀辨別出李清影的樣子,驚呼:“怎么是你!”原來此人正是白日看到的那個美貌少婦。
少婦被嚇得花容失色,急忙撥馬,頭也不回的疾馳離開。
公孫玉道:“我終于明白為什么朝廷從來不正眼看這些江湖中人了?!鄙瞎偾逵暗溃骸岸嗍切┖糜露泛?,兇殘弒殺之輩。”
三人看天色已晚,想來找不到人家了,只尋了一株大樹,用過干糧后,閉目休息。
天剛剛亮,忽聽得山背后突然飄來一陣金屬撞擊聲音,清亮激越。
三人登時醒來,公孫玉道:“此人好高深的內功!不知是什么人?”李清影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鐵掌銅環(huán)’。仁德山莊的五大護衛(wèi)之一。”公孫玉道:“我們去看看把。”李清影道:“看來是‘四大閑人’現(xiàn)在來找方梟的麻煩了?!?p> 公孫玉讓如意在原地看馬,和李清影運起輕功,向著聲音飛來。
二人腳下極快,不一會兒便到響聲近處。卻見來處正在一個凹陷處,表面平攤,旁邊是斜斜的小坡。二人躡手躡腳地摸近,躲在不遠處的一塊巨石之后。
只見山坡后轉出一個寬袍大袖的中年男子,三綹長須,形貌高雅,雙手持著一對金環(huán),不停的敲擊。那聲音正是從他那邊發(fā)出。旁邊一書生,手持一雙判官筆,快步上前,走到他身邊,低聲說了幾句。再向旁邊看去,一個手持竹竿的漢子在旁掠陣,一個持熟銅短棍的漢子和一個持長刀的漢子正在和一個女子打的不可開交。
只見那女子身著一身深紫衫子,面露妖媚之色,身形如鬼如魅,閃避驅從,極有法度。在二人的圍攻之下,絲毫不落下風。這時,只聽得那女子說道:“仁德山莊的五大護衛(wèi),不過如此!”
話音剛落,寬袍客撞擊不停,聲音刺耳,緩步向正自激斗的三人走去。猛地里環(huán)聲急響,只震得各人耳鼓中一痛。公孫玉也眉頭微微一震,只見他右手銅環(huán)飛出,向那女子臉上撲去。那女子忙轉臉相避,銅環(huán)竟然在空中轉彎,指向她咽喉。
這兩下快得驚人,饒是那女子應變神速,也不禁手忙腳亂,百忙中腰肢微擺,上半身硬生生地讓開尺許,伸手便向銅環(huán)抓去。寬袍客并不閃避,任由那女子抓向銅環(huán)。那女子剛抓到銅環(huán),卻急忙撒掌放手,躍開幾步。寬袍客大袖揮出,一股力道向那女子噴涌而去。
二人一瞥眼間,見到寬袍客左掌心殷紅如血,李清影低聲道:“原來是朱砂掌的功夫?!边@“朱砂掌”的功夫全靠內力,練成之后,雙掌如同火爐一般,那銅環(huán)被掌力燙的通紅,那女子自然不敢伸手來抓。銅環(huán)轉了個圈子又回到寬袍客手中。
那女子輕功卓絕,又退了數(shù)步,笑道:“閣下武功好生了得,想來是仁德山莊第一護衛(wèi)‘鐵掌銅環(huán)’房金鈴?了”那寬袍客微微一笑,說道:“‘神鬼’肖瑰駕臨山東,幸會,幸會。仁德山莊該當一盡地主之誼才是?!彼环瘩g,自然是承認了。
“神鬼”肖瑰冷笑道:“在下已經領教過仁德山莊高手的‘以少勝多’了?!彼室鈱ⅰ耙陨賱俣唷彼膫€字加重,嘲諷仁德山莊以眾凌寡。
仁德山莊眾人正要反駁,只見她突然縱身而起,向山坡飄落。房金鈴道:“且慢!”飛身追去,驀地里眼前亮光閃動,七八件暗器連珠般擲來,分打他頭臉數(shù)處要害。房金鈴揮動銅環(huán),一一擊落。
肖瑰向后急飛,不想一飄一晃之間,竟飛到李清影身前。肖瑰大吃一驚,右手一爪向其胸口抓來。李清影見她面露驚恐,莫名覺得好笑,身子一側,避開這一擊,肖瑰收回掌力,足下輕點,去得已遠,再也追不上了。
李清影如此輕輕一挪,房金鈴已然聽到,朗聲道:“巖石后是哪位高人,還請現(xiàn)身,仁德山莊房金鈴有理了?!崩钋逵昂凸珜O玉緩步而出,卻見地上一青年男子剛剛地上爬起,卻是那書生剛剛幫他解了穴。
李清影道:“在下李清影,這位是在下的未婚妻子公孫玉。剛剛聽得這邊有激斗,便緩步過來,只是不知敵我,不敢輕易現(xiàn)身,并非有意躲于巖石后?!狈拷疴徯闹幸蓱]略消,抱拳道:“原來是李大俠,在下久聞大名?!倍艘啾?,李清影道:“房大爺客氣了?!?p> 房金鈴道:“李大俠來山東,何不與少莊主同回仁德山莊?我家主人非常好客,如知我們遇到李大俠這般青年俊才而不引薦,定會責怪我等。”
李清影連續(xù)兩日沒有找到人家,也是疲累不堪,正好同往,說道:“多謝房大爺美意,在下恭敬不如從命?!?p> 房金鈴大喜道:“容在下介紹,這位是蔽莊少莊主方和。這時護衛(wèi)穆若柳、橋泉、古熹、杜垣?!崩钋逵跋蛭迦宋⑽㈩h首,五人也一一頷首回禮。他特意留心方和,發(fā)現(xiàn)他腳下輕浮,似乎并不會武功。
“玉筆書生”穆若柳,曾中過舉人,后來棄文習武,他手中之比雖形似判官筆,卻是青竹所做,用金漆染成判官筆之色,內藏暗器,精巧無比。
“曲徑通幽”橋泉,“舉火燎天”古熹本是江湖上出了名的“水火雙煞”,為人亦正亦邪,只要是有人惹了他們二人,無論多遠都會追殺至死。結果結仇越來太多。后來為仇人追殺,承蒙方梟收留,又幫他們擺平了江湖之事,這才死心塌地的跟隨方梟。
“摧枯拉朽”杜垣本是仁德山莊下人,“水火雙煞”曾得罪青城派孤雁道人,方梟派本家侄子方句前往協(xié)調,雙方一言不合爭斗起來,方句身受重傷,多虧杜垣挺身而出,據理力爭,軟硬兼施,這才讓對方答應不再追究此事,方句回到山東,不治身亡,杜垣破格提拔為五大護衛(wèi)之一。
房金鈴看李清影只是微微頷首,暗忖:“他最近名聲很大,卻未聽過他贏過什么人。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北闵锨拜p拍其背說道:“穆兄弟與李大俠、少莊主先回山莊,我與橋、古、杜三位兄弟前往探查消息。”他輕描淡寫的一拍,實則用“朱砂掌”的掌力,尋常人挨這一掌,輕則骨碎,重則喪命,他只用了三成功力,只想教訓一下李清影。不想他拍到李清影背上,勁氣竟然化于無形,反而黏住自己的手掌,力道極為古怪。
房金鈴吃了一驚,暗想:“難怪他不動聲色,原來是身懷絕技。”當下不敢輕視李清影,說道:“有李大俠陪同,想來無事。”李清影知房金鈴試探自己,自己如今內力可謂古今第一古怪,倒也不怕他。
方和似乎不愿回家,撇撇嘴,聳聳肩,與房金鈴四人告別。
四人偕行,穆若柳道:“少莊主,您出走之后,夫人也跟著出走。您若不回去,夫人恐怕這輩子再也不會回家了。莊主妻離子散,又如何能活的下去?!狈胶统粤艘惑@道:“娘!娘她怎么了?穆大哥你不要騙我?”
穆若柳道:“屬下不敢欺騙少莊主。夫人自行出來尋找少莊主,我等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不過如果夫人聽到少莊主回莊的消息,她一定會立刻返回的?!狈胶偷溃骸澳锊粫形kU吧?!蹦氯袅溃骸胺蛉宋涔Ω邚姡f中僅次于莊主,山東之內無人能敵。少莊主放心。”
公孫玉看穆若柳神色恍惚,知其中另有蹊蹺,也不說破,輕輕拉一下李清影的衣服。二人微微點頭,暗自留心。
四人找到如意,一同騎馬折向東來,不多時就到了一個小鎮(zhèn),找了鎮(zhèn)上唯一的客棧。當晚五人在一處小客店中宿歇,分占四房。
李清影關上房門,忽聽得窗上輕輕的腳步之聲,卻是方和想偷偷溜走,也不理會,不多久,就聽到外面馬蹄聲響。李清影看穆若柳并未起身,自己也懶得動。公孫玉在他隔壁,聽他沒有動靜,已知其意,和如意安心入睡。
第二天一早出門,正遇穆若柳,輕聲道:“穆二爺請?!蹦氯袅⑽⒁恍?,走下樓梯,用過早餐,跟著穆若柳而去。
天近正午,正好追上方和。方和長嘆一聲,說道:“我只是想自己去找娘?!蹦氯袅溃骸吧偾f主不會武功,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夫人豈不是要痛苦終身。還是先回莊中,和莊主商議后再行動才好?!狈胶蜔o奈,只得隨四人緩緩向東。穆若柳怕他著惱,一路上跟他說些江湖逸聞,但方和絲毫不感興趣,只是不停的長吁短嘆。
李清影想詢問方和為何離家出走,看二人并無其意,只好壓著不問。
不久上了大路,一行人奔行更速,行到午牌時分,在道旁一家小店中吃面。
忽然人影一閃,門外走進個又高又瘦的人來,還未坐下,便伸掌在桌上一拍,叫道:“打兩角酒,切兩斤熟牛肉,快,快!”話聲音忽尖忽粗,十分難聽,李清影看手指十分有力,顯然手上功夫不差。
穆若柳神色大變,用水在桌上寫了四個字“蜈蚣使者”。
瑤光島島主英姿手下有“五毒使者”,分別以蛇、蜘蛛、蟾蜍、蝎子、蜈蚣為名,武藝高強,尤其是毒功更是深湛。
方和雖然不會武功,但從小關于山東境內的武林高手也聽得多了,聽說瑤光島的五毒使者各個渾身是毒,陰險毒辣,嚇得渾身發(fā)抖。
“蜈蚣使者”正要坐下,卻看到公孫玉和如意二女。一雙三角眼賊溜溜的在公孫玉臉上打量,露出一臉淫笑。大大咧咧的坐在身后,故意擠一下公孫玉,公孫玉眉頭緊鎖,便要找他理論。
李清影大怒,左手抓住公孫玉,讓她不要沖動。右手悄悄下垂,食指對準他背后“靈臺穴”,一股真氣激射而出。
“靈臺穴”乃人體背后督脈大穴,乃修行內功極為要緊之處,“至陽穴”傳來的陽氣至此后,因吸熱而化為陽熱之氣。李清影這一指用的是一指禪的原理,輔之以極陰寒之力,以陰破陽,端的是無比厲害。加上他內功深湛,已非昔日可比,使出來毫無痕跡,穆若柳等高手亦未發(fā)覺。
“蜈蚣使者”身子一挺,登時一麻,軟倒在桌旁,店中其他人見狀,都圍上來,見“蜈蚣使者”全身抽搐,剛剛塞入口中的牛肉外翻,眼淚、鼻涕、口水甚至還有腹中的嘔吐物混在一起,看的人忍不住嘔酸水。
有人叫道:“這瘦子怕是得了惡疾,大家別靠近?!?p> 眾人聽聞,看那樣子也頗為相像,都是大吃一驚,風也似的跑了,連錢也顧不得付。穆若柳卻看得清楚,此人顯然是被重傷到要穴,全身氣血逆行,已經活不成了,心中奇怪:“是何人有如此高強的武藝,竟當著自己的面無聲無息的打死‘蜈蚣使者’?”抬眼四望,卻見四周匆匆逃走之人腳步輕浮,不似有什么武功。
回過頭來,“蜈蚣使者”全身尚自抽搐不止,暗想:“此人心狠手毒,不知有多少無辜之人為其所害,今日如此,也算報應?!碑敿磁e起竹筒判官筆,從腦上擊下,“蜈蚣使者”腦漿崩裂,當場死亡。
穆若柳恐會累及店主人,右手拖起尸體,放在馬上,判官筆在馬臀上重重一戳,馬吃痛飛奔,一溜煙就跑的找不著了。
穆若柳找到店主人,店主人見他當街殺人,早已躲在柜臺下面,穆若柳將一錠金子給他道:“拿著金子趕快走人,不要再會回來?!钡昙覒?zhàn)戰(zhàn)兢兢,不敢收金子。李清影道:“穆二爺,小心有毒。”
穆若柳抬手一看,只見抓“蜈蚣使者”的右手已經變得碧綠,正順著手腕向上竄,想來是剛剛抓他尸體時沾染上的毒物,吃了一驚,沒想到此人雖死,但毒物尚存。當即運氣于右掌,猛地在柜臺上一拍,一掌之下,柜臺被拍的粉碎,手也恢復如常。
穆若柳心有余悸,若是稍有遲滯,說不定會因此喪命,說道:“好霸道的毒?!睂钋逵靶膽迅屑ふf道:“多謝李大俠提醒?!崩钋逵拔⑽Ⅻc頭。
“蜈蚣使者”畢竟是死了,這毒功的很多變化施展不出,如果穆若柳暗自運氣排毒,半個時辰之內也能排凈,但他身上有要事,只得全力一擊,內力瞬間噴涌,將毒物激射而出,是以狠狠地拍碎了柜臺。
穆若柳道:“公孫姑娘無恙?”公孫玉道:“清影已經幫我祛過毒了?!蹦氯袅媛对尞愔?。李清影道:“我和涂大漠糾纏許久,久病成醫(yī),于祛毒方面有些見解?!蹦氯袅嚾婚g肅然起敬,要知涂大漠是江湖無數(shù)人的噩夢。李清影能與他糾纏自身毫發(fā)無損。光憑這一點,便可成為江湖上的頂尖高手。
穆若柳又拿出一錠金子,想賠償掌柜的,但掌柜的被他這一掌嚇得暈了過去。穆若柳將金子塞到掌柜的懷中,又將他從店內拖出,丟在路邊的草叢中,一來避免還有其他毒物,二來也免得有人貪心害了他。做完這些,對李清影二人說道:“此地不宜久留?!迸c李清影等人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