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紹腳踏于樹葉之上,如同猿猴一般穿梭于深林中,左手握于身后,右手抓著陳平念緩緩落下,雙眼一睜,望向院內頓時酒醉清醒過來。
院落之中,有一身影背對著李紹與陳平念,那人正舉杯飲茗,陳平念對此滿臉疑惑,而李紹則是嚴肅地問道:“你怎么來了?不是說不認我這個師父嗎?”。
那人聽聞后,立刻起身,舉著木桌上另一盞茶杯,快步向李紹走來,說道:“師父,您老近來可安好?”。
李紹拂袖向后退了一步,說道:“沒有你,自己安好?!?。
漸漸地,那人抬起頭來,正是李紹早年收的第二個徒弟任時道,任時道舉著茶杯說道:“師父,瞧您說的,畢竟我是您徒弟嘛,前些年不懂事,您老‘宰相肚里能撐船’,都讓它過去吧,誒,這是您老新收的弟子嗎?”。
李紹不耐煩地接過茶杯,嘆了口氣,輕輕地舉起茶杯,小酌幾口,而任時道則是偷偷一笑。
李紹品味幾息后,頓時感到此茶不妙,單指封住穴位,一口將茶水吐了出來,抬頭一看,一把刀刃襲來。
任時道手持刀刃直直沖向李紹心臟處,而李紹瞬時化內力擊出一掌,電光火石間微微側身,使刀刃避開心臟插入了胸口偏右處。
本來就傷,還未痊愈,再加上這刺入胸膛內部的刀刃,李紹頓時鮮血崩濺出來,而任時道眼見此,刀刃的刀柄已經完全沒入李紹的胸膛,便欲抽身離開,卻被李紹一掌擊飛百丈遠。
所過之處,大地被牛耕過似的,一道深溝延伸,直至一塊巨石。巨石之上,一個人形凹陷其中,任時道一拳打破這支離破碎的近五米厚的巨石,一個踉蹌倒在地上,胸口起伏,似在積累力量,李紹拔出“雅塵”向任時道緩步走去。
任時道全力躍起,不由得從嘴角流淌出血液,雖說同是行云天境之人,可任時道只是天璣期,而李少早已是天樞期。
任時道單手清抹去嘴角鮮血,說道:“師父,我知道你受了重傷,況且那刀刃上有劇毒,你斷了齊盟主一臂,今日我便用你一臂乃至性命換取盟主的信任,與陛下的賞識?!?。
李紹用內力逼出毒素,冷哼一聲道:“就憑你這孽徒,也配讓我李紹今日隕落在此?!?。
任時道咧著嘴露出牙齒,右手將背后的配劍“與無”拔出劍鞘,雙腳蹬地騰空躍起,向李紹斬去數(shù)道劍氣,隨之襲來的是呼嘯的群葉。
李紹御起“雅塵”,穿梭之間,便將其全部擋住,李紹嘆聲道:“你始終無法將漸脫離于手,姑且看在你我有過一段師徒情,你便盡快離去?!?。
任時道漸漸癡狂地猛笑起,手中的劍揮舞得愈加強烈,說道:“是啊,正是你不曾教我,今日才會到達如此地步?!?。
而后任時道雙手握緊劍柄旋轉周身,向李紹重重劈去。李紹緩緩緊閉雙眼,一滴眼淚自眼角劃過,單手操縱“雅塵”向任時道飛去,在離手時他猶豫了一下,弱了三分力。
劍身穿過肉體的聲音清晰地傳入李紹耳中,讓人意想不到的是,任時道從袖中甩出一把刀刃,直直李紹插入腹部,頓時李紹口吐鮮血暈倒在地。
任時道則是被“雅塵”擊飛數(shù)丈遠,直至被穿在了粗壯的樹干之上,迅速地將黑照盟事先給予任時道壓在舌下的藥丸果斷吞下,漸漸地樹林中沒了動靜。
陳平念經歷上次之事,雖說還是驚怕,但多了一分冷靜,奮力地撥動著李紹,見其遲遲不應,便想著先將李紹抬入屋內,奈何拼盡全力,也無法撼動對于陳平念如高山般的李紹,心中暗道:我一定要練武,不能再讓他傷成這樣了。
正當此時,樹林中又遁出一個頭戴斗笠的人影,身著青衣,單手提著雪白色的佩劍,緩緩落地而下,雙眼掃視過后,飛快地奔到李紹身前,檢查了李紹傷勢過后,不由得震驚道:“師父,這是經歷了什么?舊傷崩裂又添新傷,不大妙啊!”。
那人抬起頭來,瞧著陳平念,一位三十余歲頗為清秀的才俊,此人正是李紹大弟子宋立勛,而陳平念只是單手指向前方,宋立勛順著指尖望去,那任時道正被“雅塵”貫穿刺在樹干之上。
宋立勛立馬一掌,將任時道腹部的“雅塵”向內深入了一尺,眼中露出赤紅的血絲。
不過幾息間,宋立勛轉身將李紹抱起,急速奔向屋內,輕輕將李紹放倒在床榻上,緊閉屋門,叮囑陳平念莫要打擾。
宋立勛將李紹攙扶坐起,盤膝而坐后雙臂交揮,化自身內力而出,瞬息間李紹腹部的刀刃被彈出,李紹周身旋轉騰空,接受著宋立勛傳輸?shù)膬攘Α?p> ……
風云變幻,轉眼間已至傍晚,本應在樹干之上筋骨寸斷的任時道卻不見了蹤影,只留下地上帶有血跡的“雅塵”。
宋立勛推門而出,望著在晚風中入睡,蜷縮在木梯下的陳平念,不由得產生憐憫,蓋上了一層床被在陳平念身上,隨后又進入屋內看護著李紹,等待著李紹的蘇醒。
幾個時辰后,李紹緩緩睜開雙眼,虛弱地坐起,輕聲地喊道:“臭小子……”,字里行間無不透漏出李紹的氣虛體弱。
而聲音過后走上前來的卻是宋立勛,宋立勛端著一碗深棕色的湯藥,說道:“師父,您老終于醒了?!?。
李紹瞬時將臉旋轉了半邊,鼻孔間透著加快的喘息,開口說道:“你來做甚,莫非也是打算毒害我的?”。
宋立勛聽后立馬將湯藥擱在身后的木桌上,隨后雙腿跪在李紹身前,屈頭說道:“師父,徒兒斷然不敢像任時道那般不孝、孽障?!薄?p> 李紹抬起單手輕輕向上撥動,問道:“那臭小子吃飯了沒?”,宋立勛緩緩起身,回道:“小念子已經吃過睡著了,一整只烤雞就剩下了雞骨架,您看您老吃點……”
李紹便長舒一口氣,徐徐半躺在床榻上,輕聲地說道:“我就不了,有些累了想睡會兒,你先出去吧?!?。
翌日清晨,陳平念早早起來,首先吸進一股空氣,品味過后臉色驟變,大喊道:“李老頭,今兒早怎么沒做飯??!”。
聲音傳蕩在院落中,卻無一人回應,陳平念隨后整理好衣物,推門而出環(huán)視著四周院落空無一人,有些驚慌又有些驚喜,思考了一番后,悄悄地一個后仰躺在了李紹的竹編躺椅上。
此時有兩個人影站于昊椋山山巔,面對著東江雙雙而言。
“說吧,這次來找我有何事?”李紹雙手背后緊閉雙眼感受著拂風,問道。
“師父,既然這樣我便如實道來,您也知我宋家本是陳國軍馬世家,鎮(zhèn)守著西邊三州,如今盤踞一方,而對于陳國主是忠心之志,便想著將小念子接來,由我們看管與保護?!彼瘟纂p手恭禮向李紹說道。
李紹聽后徑直向山崖下走去,身后傳來宋立勛的句句誠懇,而李紹則是雙腳一踏,躍起輕功而下,悠遠間從山下傳來肅然二字“不可”。
在躺椅上的陳平念全然不知李紹正在趕回來的路上,悠哉地哼著小曲,身體隨著躺椅上下?lián)u晃,嘴中咀嚼著藏起來的果子,倏然間,陳平念感覺眼前有人猛然睜眼,李紹的臉正對著陳平念的臉,雙眼瞪大瞧著陳平念,而鼻孔也微微隆起,陳平念“嗷”的一聲蹦起,大喊道:“李老頭,你……你賠我果子?!?。
“嘿,你個臭小子,不知道關心你爺爺我,在這里吃著爺爺我的果子,躺著爺爺我的躺椅,還想干嘛?”李紹指著陳平念斥聲道。
“我……我這不是看沒人,猜到你定是無大礙了嗎?!标惼侥顡狭藫夏樀罢f道。
李紹微笑著搖頭,說道:“今兒早沒有飯,你收拾收拾我們離開昊椋山,以后便在嘉與鎮(zhèn)住了?!?,話音未落,李紹便向屋內走去。
陳平念呆呆地站在原地,輕輕歪過頭,嘴巴張大道。
“?。?!”
李紹左瞧瞧右盼盼,從一堆破爛不堪的雜物之中翻出一皮質箱盒,而陳平念此時踮著腳輕輕踏入屋內,歪著腦袋朝李紹步步走來,同樣是瞪大雙眼,無獨有爾的是陳平念卻將左眼球向左翻,右眼球向右翻,極其充滿著“智慧”。
李紹瞇著眼,對著手中的箱盒頻頻笑顏,正要轉身之際,被陳平念從背后懟了一下,剛要“出口成臟”,便被嚇得差點兒弄翻了箱盒,大聲喝道:“小兔崽子,你是一點兒虧都不吃啊?!?。
陳平念眼睛橫向轉動,裝作大笑道:“哈……哪有,不過就是想瞧瞧什么東西能讓你比喝到酒還高興的?!薄?p> 李紹半信半疑地打量著陳平念,隨后用內力果斷掰斷箱盒的鐵鎖,緩緩地打開箱盒,倏然間。
“阿嚏……”
塵封多年的箱盒積累了一層灰塵,李紹單手一拂灰塵隨之而散。箱盒之中所展露出來的竟是零零碎碎的金子、銀子,而下面整整鋪滿近十貫錢。
陳平念頓時再次瞪大雙眼,好似要掙脫牢籠的野獸一般,陳平念剛伸出纖弱的小手,李紹便“啪”一聲關上了箱盒,嚴肅地說道:“這是爺爺我年輕時所積攢下來的,可不能讓你這臭小子胡亂花,有了這些在嘉與鎮(zhèn)購置一處宅院便足夠了。”。
陳平念無奈地撅了撅嘴,隨后走進了自己的屋內整理隨行衣物,而李紹則是將箱盒放在一邊后,隨性地挑選了幾件衣物,包進了包裹里,隨后用布袋將“雅塵”纏繞完全背在了身后。
……
林中葉影婆娑,透過樹葉間的縫隙,陽光撲撒在一老一少前行的路上,少年時而高高蹦起,時而用雙臂將身體完全掛在老者的胳膊上,而老者只是注目前方,木然而行。
夢,也就此開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