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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北翻越

4.家庭教師

向北翻越 料當年醉死差無苦 3024 2022-08-28 22:13:52

  馬庫斯起得意外的早,獨屬于清晨的寒氣還未褪去,被窩輕輕掀開一角,寒意就順勢入侵,讓他的腦子頓時清醒。

  把被子堆在一邊,馬庫斯呆坐在床邊,他現(xiàn)在一片茫然,不知道該干什么,摸摸胸口,丑陋的肉在這虬成一個可悲的印記,又摸摸踝關節(jié),結(jié)成的傷疤連成了一個環(huán),繞著他的腳踝,替暫時卸下的腳鐐宣告著他奴隸的身份。

  他已經(jīng)沒有了剛開始的悲傷,只剩下了茫然,他不知道身為一個奴隸接下來要去做什么,如果他還是個貴族,那么他會有個很充足的計劃安排,什么時候要去赴宴、什么時候要去學習、什么時候他可以去草場騎馬賦詩,但他現(xiàn)在是個奴隸,他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的一言一行要符合規(guī)范——事實上也沒有一個對奴隸的統(tǒng)一規(guī)范,這個規(guī)范是不同奴隸主眼里的不同奴隸定下的。奴隸屬于奴隸主的私人財產(chǎn),是會說話的工具,一個工具的模樣與用途自然由不得工具本身去決定。

  就像他如果膽敢在狄奧尼面前以平等的姿態(tài)去與他交談就一定要受到嚴重的懲罰,因為他們本來的地位就不平等,他的吃穿玩樂連同他的一生都被用85奧里斯轉(zhuǎn)手賣給了狄奧尼,本就不平等的兩個人如果強說平等也不過是惺惺作態(tài)罷了。

  什么是貴族呢,這些錦衣玉食的家伙們究竟算什么呢?

  馬庫斯想到以前的自己,再熱的天他也不會覺得酷暑難熬,因為有冰鎮(zhèn)的酒水,有侍婢扇風,有降溫用的冰器,那些侍婢手會很酸吧,鑿冰的人會受凍嗎,誰會關心這些人呢?這就像理所應當?shù)氖拢秃孟駨挠辛颂斓匾詠肀闶侨绱?,沒人會質(zhì)疑也沒人敢質(zhì)疑貴族們的高高在上的貴族精神。

  馬庫斯突然有些惶恐,心底的空虛越發(fā)不能用以前的理所當然去填補了,這比成為奴隸這個事實還要令他更加恐懼,因為他的全部世界正在被他自己慢慢錘爛。他現(xiàn)在急需一個落腳地慢慢安穩(wěn),他不再想了。

  于是他橫躺在不大的床上,蔚藍的雙眼望著白色的墻頂,陽光正好照著他的半側(cè)身子,癢癢的,白色的絮狀物在陽光里飛揚著。

  “哐”門被推開,馬庫斯緊張地抬頭,一個著黃袍的瘦高禿頭老頭進來了,

  “我是狄奧尼主人的管家,你現(xiàn)在立馬起床,把被子疊好,然后我領你去家奴洗澡的地方,洗完后換好家教的衣服——骯臟的人是不能為小主人服務的,然后我領你去小主人的讀書室,接著小主人會對你進行安排?!?p>  管家說話很快,聲音干枯很難聽,他對這個叫馬庫斯的小奴隸觀感很差,一來就頂撞主人,現(xiàn)在做個事拖拖拉拉,他可還有一堆事要去做而不能把過多時間耗在這個馬庫斯身上。

  “做事快些!主人需要的是做事利索的奴隸,順便,你知道該怎么稱呼主人嗎?”

  “大……主人?!?p>  “是的,在稱呼這方面我們是一樣的——但別擅自把你自己拔高到我的高度,我很早便跟著主人了?!?p>  聽見這話,馬庫斯折著被子的身軀頓了頓,一條好狗罷了。

  “你要懂得揣摩主人與小主人、女主人的喜好,合格的家奴要懂得投其所好,不要等著主人把他的訴求送到你面前——當然,尤其要做到的是安好本分,否則你才經(jīng)歷過的事不過是道開胃菜罷了。我知道你以前是異族貴族,我沒做過貴族,也從不會試圖去做貴族,我只做好一個努力該做的,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貴族了,那就也要學著做好一個奴隸,貴族那一套對你來說已經(jīng)沒用了。”

  馬庫斯一聽這話,呼吸就沉重起來。學著做好一個奴隸,他想起卡塔,卡塔教他的是如何做好一個奴隸嗎?那些生存的技巧,沒有,卡塔從沒有告訴他該怎么做好一個奴隸,這實在是奇怪,在卡塔那有關奴隸的就一定和【好】無關,似乎采石場的奴隸與家奴有著兩種不同的生存方式,他對卡塔說的掙扎求生的奴隸生活有著巨大的恐懼但卻稱不上反感,而對老管家口里的“做好一個奴隸”卻覺得十足的惡心。

  折好了被子,老管家快步領著他去家奴共用的浴室,老管家的身桿筆直的,這不由得讓馬庫斯想象老管家在狄奧尼面前卑躬屈膝的樣子。

  父親也有個管家,比這個更胖更年輕,每次那個管家總要把身子躬得很低來向父親匯報工作,這讓馬庫斯想到蠕動的肥蟲拱起的那部分,八歲時他把這個想法告訴了父親,父親哈哈大笑,在之后更加任用那個管家,他問起為什么,父親說:“你不懂,不是每樣東西都必須完美,但是每樣東西都必須合適,一個能把腰彎得很低的奴隸,肯定不是像你和你老師一樣的大詩人或者像我一樣的將軍,但肯定是個合格的好奴隸!”

  一路上老管家的嘴很少停,和馬庫斯說著家里的規(guī)矩,談到不同家奴各司其職,他的眉眼里止不住的驕傲,

  “你可千萬別在主人的莊園里迷了路,雖然讓你自己行動的概率很小,我還是要說一下,如果你迷路了,可以隨意問一個家奴,雖然他們也不一定弄懂了這座巨大而瑰麗的莊園,但對你多少是會有幫助的?!?p>  忍受著老管家的炫耀,馬庫斯走過一段比較長的長廊,陽光在他身上沁出細汗,總算到了浴室。

  洗完,穿好干凈的白色短衣與裙褲,便被老管家領到狄奧尼兒子房里,房里裝點得十分精致典雅,紅的地毯,高大古樸的書柜,金色的窗簾拉在書桌兩邊,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孩拿著羽毛筆寫著什么,看上去是項艱難的任務,因為小孩的眉頭緊鎖著。

  “小主人,馬庫斯老師就由您安排了,老奴先走了。“

  “嗯,你去忙吧?!?p>  正式看向馬庫斯,這種審視的目光讓馬庫斯很不舒服,就好像他不是老師而是學生一樣。本來馬庫斯想頂回去,又想到狄奧尼的懲罰,不由得一陣后怕地微微低下頭。

  “你會什么,馬庫斯老師?“

  “什么?“

  “我問你會什么,馬庫斯?!?p>  “呃……回小主人,會北亞平寧大部分方言、羅馬語、一些日耳曼語與希臘話,我還會詩歌劇作與一點數(shù)學和邏輯,如果需要,我也會騎馬、射箭與貴族禮儀?!?p>  說到他擅長的東西,馬庫斯才慢慢找回說話的底氣,瞧,他可不是一般的奴隸,他以前可是貴族呢!咋倆都是貴族,誰也別神氣過誰。

  小孩露出驚訝的樣子,畢竟馬庫斯看上去比他也大不了多少,他的態(tài)度緩和起來,他以為父親又隨便找了個教仆來敷衍他,沒想到是一位真正有才學的人,

  “你好馬庫斯,我是奧盧斯,奧盧斯.賀拉斯.阿格里巴,今天起就是你的學生了?!?p>  這番話很正式,仿佛馬庫斯真的和一位自由教師或文法學校里的老師一樣地位了,但馬庫斯知道他不是,他只是順便教育奧盧斯的奴隸而已。

  這讓馬庫斯想到自己的希臘人老師阿爾,那是一位真正的賢者,一個游覽了世界的自由民,阿爾對于奴隸有著和父親幾乎完全對立的看法,

  “大人,在我看來,最下賤的奴隸也有著求知的愿望,天可憐見神圣的雅典,因為不能看見奴隸們的智慧而陷于混亂之中,自由與求知本便是萬物之本能——“

  “哈哈,好糊涂的學說,阿爾,我的學問遠遠比不上你,但是如果你是個下賤的奴隸,你就是再多的學問我也不會讓你當埃加的老師,因為這就是天神定的規(guī)矩,無規(guī)矩不成方圓——當然,你不會是一個最多只能算得上教仆的奴隸,奴隸有不了你這樣的智慧!”

  后來阿爾就很少在父親面前談論關于奴隸的話題了,馬庫斯沒接觸過教仆,就問阿爾教仆是什么,阿爾很謹慎地說,雖然他很反感這個定義,但這在事實上卻是貼切的,教仆就是順便負責小主人教育的奴仆。沒有哪個貴族真的想靠教仆來教育子嗣,更多的不過是充當高級的保姆,很多經(jīng)驗歸結(jié)到底也只能由貴族內(nèi)部來教授給子嗣,或者至少也是出色的自由民學者和文法學院專職教師。

  馬庫斯對奧盧斯的正式有些無措,只好回一句:“好。”

  這實在是最低劣的回答了,如果狄奧尼本人在現(xiàn)場一定會懲罰馬庫斯的,畢竟這話怎么聽都顯得倨傲了,奧盧斯也有些不高興,但并不會覺得有他父親那么嚴重,他熱愛知識,敬佩有才學的人,而不喜歡和他父親一起到處赴宴,對禮節(jié)并沒有過度在意。

  “呃,我的意思是,很榮幸能教導小主人?!瘪R庫斯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趕忙補錯,想到狄奧尼和父親對待說錯話的奴隸的態(tài)度,冷汗從馬庫斯的背上沁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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