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話進(jìn)學(xué)賈璉戲熙鳳
這時夏尊寶猜出個大概,小聲問鴛鴦:“寶兄弟又不上進(jìn)了?”
一個“又”字可謂傳神。
鴛鴦嘆道:“原本請了業(yè)師,這段時間寶玉一直生病,前后足有兩個多月,在先生面前都懶得應(yīng)差點卯,哪位夫子受得了這樣的學(xué)生?一氣之下就來政老爺這邊遞了辭呈。”
夏尊寶心中了然,心道:“這才是真寶玉?!?p> 側(cè)耳傾聽一陣,屋內(nèi)賈政越發(fā)聲色俱厲,沒一會兒便怒斥道:“給我叉出去!”
果然,片刻后見賈寶玉抱頭鼠竄出來,大臉漲得通紅。
迎面見夏尊寶和鴛鴦兩人,賈寶玉先是一愣,隨后馬上猜道:“可是瑾二哥?來拜老爺?shù)陌桑烤驮谖輧?nèi),只管進(jìn)去?!?p> 說完匆匆離開。
夏尊寶趕緊追上去一臉關(guān)切:“寶兄弟別慌,一會兒哥哥進(jìn)去給你說項說項?!?p> 賈寶玉道謝不已,卻也無心在此處流連。
鴛鴦跟過來笑道:“寶玉身上常有的事,二爺不必大驚小怪,你在政老爺面前沒頭沒腦的說項,當(dāng)心弄巧成拙。”
夏尊寶承她情道:“幸得鴛鴦姐姐良言,我差點犯下大錯?!?p> 鴛鴦不再言語,既然把人送到,她便回了賈母住處。
夏尊寶整肅衣冠,抬腳進(jìn)屋去見賈政。
進(jìn)來才發(fā)現(xiàn),原來王夫人也在,身邊跟著玉釧和彩霞。
“侄兒請二老爺安,請二太太安”,夏尊寶躬身拜道。
王夫人在炕上坐著,一直胳膊靠在炕桌,手中捏住帕子掩在額前,另一只手略微抬起算是回禮。
看那神情,明顯心情低落。
賈政反而風(fēng)輕云淡道:“原是瑾哥兒,家來可習(xí)慣?”
夏尊寶回道:“老太太和叔伯們疼愛,兄弟姊妹們個個和氣,沒有不好的?!?p> 賈政聽罷撫須不語。
王夫人抬頭問:“寶玉的藥都盯著時辰吃完,想是無礙了吧?”
“自然痊愈,二太太不用擔(dān)心”,夏尊寶答。
王夫人分外滿意,說了幾句客氣話。
此時賈政想起一事,問:“上回聽你說在學(xué)《中庸》,可有進(jìn)益?”
夏尊寶哪有什么進(jìn)益,能懂個皮毛就不錯了。
但他半點不慌,厚著臉皮道:“才粗淺學(xué)了些,其中真意不甚明了,正打算年后延請先生來教?!?p> “可有人選?”賈政跟著問。
夏尊寶道:“倒是有一人相熟,目前在國子監(jiān)讀書,舉人功名。只是此人素來端方持重,是個嚴(yán)厲的性子,我怕……”
話雖不全,但賈政深知其意,繼而滿臉的贊許之色。
直言這樣的先生才好,方能應(yīng)了那句“嚴(yán)師出高徒”的老話。
夏尊寶連連稱是,自然而然的跟著說道:“這先生難請,要不是一份老交情在,定不愿過來當(dāng)那西席。我想著教我一個是教,教上兩三個也是教,要不讓寶兄弟和蘭哥兒一塊兒和我念書,正好有個伴兒?!?p> 賈政沉吟片刻便允了,完全不見王夫人頻頻使來的眼色。
夏尊寶連忙告辭,不給賈政反悔的機(jī)會。
其實他也知道,和寧榮二府的其他爺們兒比起來,賈政的為人還算靠譜。
他擔(dān)心的是王夫人,這是個能壞事的婆娘。
從賈政院里出來,夏尊寶一路往后來到賈璉住處。
此時賈璉正在屋內(nèi)和王熙鳳說話。
靠窗兩把椅子,兩口子挨著坐,卻一個頭朝東,一個頭朝西。
鳳姐一臉寒霜,打發(fā)小丫頭豐兒在門檻守著,這才扭頭過來柳眉倒豎:“二爺不說說胭脂的事?合著蓉小子在外頭弄些不干不凈的東西進(jìn)來,你打算抹給誰吃?”
賈璉終究泄了氣,兩手掰過鳳姐臉頰,一陣子嬉皮笑臉道:“給誰抹?這不悄悄買來給你的?誰知道蓉哥兒貪圖省事,竟然鬧了這么一出,好在有你,總算有驚無險。”
鳳姐當(dāng)面一口啐過去,恨恨道:“偏你還知有我,就你這些花花腸子,不趁早收著點兒,小心我告訴老太太和太太去,那胭脂原本就是你在作怪,你有本事有出息就好生看著,老太太會不會揭了你的皮。”
看在鳳姐幫忙掩飾的恩情,賈璉起身規(guī)矩站好,以手指天信誓旦旦:“說什么花不花的,我的心思都在二奶奶身上,來,趁早香一個?!?p> “找你外頭那些香的去,大白天的撩撥,也沒個羞沒個臊的!”鳳姐紅了臉,忙伸手推開他。
恰好豐兒在外頭喊話:“東府有人來了。”
王熙鳳連忙整理云鬢,隨后起身往外張望。
賈璉一屁股坐回椅子,往嘴里塞了顆杏仁,嘬著手指頭看向鳳姐笑。
“喲,這不是瑾兄弟么?”鳳姐把人迎了進(jìn)來。
夏尊寶抬腳進(jìn)屋,先給賈璉打了聲招呼:“從老太太和政老爺那邊過來,順道瞧瞧璉二哥?!?p> 賈璉請他入座,又讓豐兒去倒茶。
鳳姐故作不悅,一雙丹鳳眼掃了過來:“怎么,只知有璉二哥,卻不知道我這個嫂子?你說說,我何曾薄待了你!”
這股子氣場真心讓人遭不住,夏尊寶只得陪笑道:“兄嫂一體,既來瞧了璉二哥,自然少不了嫂子的份?!?p> 鳳姐這才放過他。
等告了座,夏尊寶對賈璉道:“我今兒來,一則為看望兄嫂。這二則嘛,有些事你們二位面前才方便說?!?p> 一言罷,賈璉倒是無所謂,鳳姐好似聽出弦外之音,忙問何事。
夏尊寶道:“你們也知道我在宮中的淵源,擱在從前,咱們賈家的事我操不到那個心,但今時不同往日,進(jìn)了賈家的門,大姐姐的事就與我休戚相關(guān)了?!?p> “說的大姐姐可是元春?”賈璉驚訝問。
夏尊寶點頭。
事關(guān)至親,賈璉迫不及待再問:“好兄弟,究竟何事?”
夏尊寶卻不忙著回答,只在臉上露出擔(dān)憂之色。
其實他知道,對于元春的消息,不止賈璉會在意,怕是榮府上下沒人不牽掛。
一入宮門深似海,何況忽忽四年過去。
賈元春在宮中到底如何,賈府老少幾乎無人知曉。
天可憐見的來了個夏尊寶,恰好在賈府和深宮之間架起一道通途。
聰明如鳳姐,自然不會不知其中利害,也跟著催促道:“好也罷歹也罷,沒有說上半截子話的理,我能不知道消息來之不易?如果短了里外打點,瑾兄弟盡管開口便是,誰也不是小家子氣的人!”
夏尊寶這才慢悠悠道:“九重深宮如何就不細(xì)說了,大姐姐之前境況并不好,不僅近不到皇上跟前,反而遭了不少罪。眼下倒有個機(jī)會,福清公主挑選陪讀,既然遠(yuǎn)離皇上便少了是非,大姐姐倒是可以爭一爭,總比在后妃身邊伺候的好?!?p> 賈璉聽罷猶豫不決。
鳳姐幾經(jīng)思量,最終也拿不定主意,只得道:“這事得說與老太太和太太、老爺們,我和你璉二哥起不了高調(diào),你且等上幾日,我說好了再給你回話?!?p> 夏尊寶點頭。
正事說完,賈璉起意相約聽?wèi)颉?p> 夏尊寶對此心領(lǐng)神會,卻不便當(dāng)著鳳姐的面應(yīng)承下來,推說另有要事,和璉二哥約好改天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