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金吾麗華快意人生
正當(dāng)場上不可開交之時，夏尊寶和賈珍同時現(xiàn)身廳堂。
兄弟二個聯(lián)袂到場，眾人為之一肅。
珍老爺像霜打的茄子，無精打采坐在尤夫人邊上。
夏尊寶則在堂下東首落座，正好挨著可卿。
“怎么才來？”可卿問。
夏尊寶笑道：“西府有事耽擱，好在也不遲”。
恰逢尤夫人目光投來，似有問詢之意。
夏尊寶便清嗓道：“珍老爺替你們請來了，大家伙兒有冤伸冤，有仇報仇?！?p> 尤夫人見他言行輕松，一時穩(wěn)住心神，也就不再顧忌身邊的賈珍。
誰知仍有不識時務(wù)的，比如那位車馬房管事，“老爺，二爺處事不公，冤枉好人，請老爺詳查明斷?！?p> 賈珍心不在焉，好像壓根兒沒聽見。
地下跪倒一片的家奴們察覺有異，不約而同的面面相覷。
其中幾個挑頭的暗中交換眼神，頃刻后齊聲喊起冤來：“老爺，如今府上擅改辦事規(guī)矩，不過幾天，耽擱了多少事出來。更有二爺吹毛求疵，小的們疲于奔命，根本無暇應(yīng)付。為長遠(yuǎn)計(jì)，請老爺正本清源，把二爺?shù)谋渍幕貋?！?p> “就是就是?！?p> “陋規(guī)非改不可?！?p> “二爺是何居心，如此執(zhí)著敗家毀業(yè)之道？”
“求珍老爺為我們做主！”
家奴們你一言我一語，鬧哄哄的再度亂套。
上位高坐的賈珍如泥塑菩薩，旁邊的尤夫人也微閉雙目養(yǎng)神。
可卿早就沒了先前的惱怒，只管把一雙美目看向夏尊寶。
局面不容樂觀，但她相信夏郎一定會處理好。
朝堂之憂尚且等閑，何況小小家務(wù)事。
夏尊寶豈能辜負(fù)心上人期盼？
他對周圍喧囂充耳不聞，只向徐賢招了招手。
徐賢會意，大步來到他身邊道：“請二爺吩咐?！?p> 夏尊寶手指場上兩人道：“這兩個鬧得最歡，先賞他們。”
徐賢躬身應(yīng)喏，隨后大手一揮。
幾名人高馬大的番子依令而動，踹開一條通道，將那兩個管事拖拽出來，按倒在地后開始“啪啪”打起板子。
人群紛亂，隨后個個目瞪口呆，很快有女人失聲驚呼。
板子落下，慘叫疊起。
開始還有高聲叫罵，隨著番子手中板子掄動，兩個管事的氣息逐漸微弱，最后只剩下求饒。
夏尊寶數(shù)到三十叫停，環(huán)視地上眾人問：“車馬房管事何在？”
竟無人敢吱聲。
二爺覺得好笑，只得對徐賢道：“看來先前并未打夠，把這位管事老爺請出來，再賞他二十板子，打死不論?！?p> 那管事躲在人群之中，一聽這話頓時慌了神，手腳并用爬出來磕頭：“二爺饒命啊，小的知錯了，只求開恩饒我一條賤命！”
夏尊寶豈會饒他。
剛才此人在大嫂和可卿面前何其囂張，以奴欺主的把戲又何其狂妄？
本來有錯在先，還不知悔改，這樣的人都能輕松放過的話，世人皆可寬恕了。
“往后你們記住，千錯萬錯，欺主定然不赦，打！”夏尊寶怒喝道。
徐賢得令親自動手，一板子敲在那人腦門上，隨后命番子倒拖出去了事。
他有這個自信，那位不識時務(wù)的混賬絕對活不過半刻，不能因此臟了屋子。
夏尊寶伸手找銀蝶要茶，可憐的銀蝶早已經(jīng)嚇蒙。
頭一回見到夏尊寶狠辣一面，尤夫人難免心驚肉跳。
可卿雖有驚詫，好歹不曾失態(tài)，只是俏臉蒼白。
此時賈珍終于開口說話：“二弟好手段！”
夏尊寶一笑道：“珍大哥過獎！要說我這個人吧，從來都是一副菩薩心腸。只不過金剛尚有怒目時，如今行此霹靂手段都是為他們好，不信大哥問問便知。”
“極是，我們錯怪二爺了！”
“我們有眼無珠，枉費(fèi)二爺一片苦心。”
“就是就是?！?p> 堂上風(fēng)向?yàn)橹蛔儭?p> 賈珍忽覺意興闌珊，整個人霎時蒼老幾歲。
這就是他喂了七八年的狗啊！
“我要回書房”，賈珍煢煢孑立，踽踽獨(dú)行。
跨過門檻時不留神被絆了一下，身形搖晃差點(diǎn)摔倒。
可惜一幫子人的目光都在夏尊寶身上，無人在意曾經(jīng)說一不二的珍老爺。
尤夫人起身慨然長嘆，深深望了二弟一眼。
可卿扶她離場歇息，只留夏尊寶獨(dú)自收拾殘局。
“徐賢，另外挨打的兩個，順手清理干凈。”一言畢，他也懶得再作停留。
出門時，他遠(yuǎn)遠(yuǎn)瞧見一個小丫頭，正慌慌張張跑開。
認(rèn)不得哪房的人，夏尊寶并未在意，徑自回了絳蕓軒。
那丫頭小心翼翼兜了個大圈，最后來到總管房。
進(jìn)入側(cè)室見到賴二兩口子，回身掩好房門一五一十道：“牛大叔被當(dāng)場打死，還有兩家跟著挨了打，只怕后果不妙?！?p> 賴二聞言失神半晌。
“這個天殺的喪門星，牛大哥是孩子他舅啊！讓我如何向老娘交代？”賴二媳婦嚎啕大哭起來。
“交代個屁！”賴二勃然大怒，“當(dāng)初張家那事出來，我是怎么跟你說的？這位爺是個臉?biāo)嵝暮莸模且俣偃淖哉颐诡^。你想如往日那般守住好處，他反手就能要了你的性命，再不明白，下一家子就該我們！”
賴二媳婦并不買賬，止住哭道：“既然珍老爺降伏不了他，我這就到西府去，大不了和嫂子一起回家搬救兵，咱媽在西府老太太跟前都有體面，不信治不了個野雜種。”
賴二氣得須發(fā)皆張，一個大嘴巴子將自家婆娘扇倒在椅子上，“你只管去試試，看我不打斷你的狗腿！”
“那就這么算啦？這口氣怎么咽得下去??！嗚嗚嗚……”賴二媳婦哭得撕心裂肺。
掌燈十分，絳蕓軒派了個人來總管房，說二爺請賴總管夫婦過去一趟。
賴二被唬得心神不寧，憂憤之下對他媳婦拳腳相加，直接把人打得下不了床，這才慌慌張張的來見二爺。
此時夏尊寶正在讀那本《藝文類聚》。
隨手一翻正好卷十八，講的是美婦人。
《東觀漢記》曰：初，光武聞陰麗華美，心悅之。
寥寥數(shù)字看罷，夏尊寶想起兩句話來，仕宦當(dāng)作執(zhí)金吾，娶妻當(dāng)?shù)藐廂惾A。
難怪當(dāng)年光武皇帝余愿已足，只此兩句，妥妥的人生巔峰。
一時又翻到東晉才女謝道韞的詩，便提筆在旁記注：峨峨東岳，柳絮繾綣。
“不錯，字有長進(jìn)！”夏尊寶自我陶醉一番。
不防錦月進(jìn)來聽了去，意有所指道：“小爺還真是上馬擊賊，下馬草檄。”
夏尊寶停筆笑道：“可不是？國子監(jiān)有位舉人老爺夸我非常之人，將來必定文韜武略?！?p> “正好來了兩個賊，快出去殺殺他們的威風(fēng)”，錦月向格門外偷偷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