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個夢,夢里有一群我沒見過的人,一些我沒去過的地兒,一我沒做過的事,一整個泡在東亞的氣息里,揉成了一段極其老土的夢。
這夢是怎樣的一個故事?我記不大清了。我記得一個老婦人,身形臃腫,有些瘸腿,面色黝黑而慈祥,那大概是我的外婆;我記得一棟細細長長的老樓,樓道里堆滿了雜物,外婆就是從一人高的舊衣柜和一扎齊膝的紙板箱里鉆過來的;我記得天氣,是個初夏的陰天下午,天色發(fā)白,摻著發(fā)藍的云,太陽像是一顆被打散的蛋。
我還記得一條斜坡。
我騎著單車,款式不算新,沒有老式自行車那根標志的橫杠。午后的街上空蕩蕩的,人好像水汽一樣。每拐過一個彎,行人就會少上一些,除了最后的貨車,我再也沒見過一個人。等拐過最后一個彎,便是那條斜坡了。
斜坡背靠著一堵墻。墻敦是灰磚砌的,豎著漆黑的柵欄,灌叢從縫隙里擠出來,敦實又避人。我順著往下望,路面像是在天上,盡頭模糊。
我沖了下去。
這條坡在整個城市的最高處,海面和高樓從兩旁升起。我應(yīng)該看見陽光在海上雀躍,我應(yīng)該聽見大風(fēng)在耳蝸里呼嘯,但沒有應(yīng)該。占據(jù)我全心不是怎樣的俯沖,我忽然有一種奇妙的感覺,這斜坡在我體內(nèi)飛馳,我蠶食著整條路。
后來,我看不見海了。
我看見了花。
是哪些花?是什么樣的花香?我都記不清了。鮮花在水泥中簇擁,藤蔓也是水泥色,成了一條花的路。地面不再平整,生了膿一樣滿是疙瘩。我顛簸,滿心歡喜。
再后來,我就應(yīng)該停下了——下面橫著一條路,路上有位母親,推著一個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