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于周家想讓自己哥幾個跑趟江南,幫他們把煙土押回來這事,趙啟不太想干。
去江南沒啥問題,可碰煙土,不行。
犯不犯法的擱一邊,這玩應(yīng)實在是太踏馬害人了!
只要是跟它沾上邊,不管自己扣多少個1,那功德也得被扣個一干二凈。
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人家盯上了,不去不好使,咋辦?
想辦法破局。
在趙啟想來,周家搞恒豐厚圖啥?無非就是為了賺錢。
但頂著世人在背后戳著脊梁骨的詛咒痛罵來掙這錢,每到夜深之時,心里到底是個什么滋味恐怕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那若是老子能想出來個計劃幫你們掙點干凈銀子,你們是不是就不必再非得拉老子下水,跟你們一塊倒騰煙土了?
這種想法初開始,只是他臨時憋出來的一個并沒有太大把握的主意。
但當他從蘇濟那里,對周家三雄有了一番具體的了解過后,他覺得這個路子沒準還真能行。
破局的關(guān)鍵點,就在那位一心想要洗白,經(jīng)營好天成商號的三爺周保生身上。
可要說服周保生,手里邊沒點實在的東西,指望著空口白牙過去白話一通事就能成,那不是純粹扯淡?
故此趙啟認為,要想拿下周三爺,就得先掌握濟源的話語權(quán),這樣跟人家對起話來,腰桿子也能硬氣一些。
跟搞定周氏那個主意不同,入股濟源行,可并非是他一拍腦門,倉促之間就做下的決定。
在這個操蛋的世界,不能依靠搞發(fā)明創(chuàng)造掙銀子,還想從零開始白手起家,可真踏馬太難了。
自打離開興隆堡,趙啟思考多日,否定了一個又一個主意,最后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真是一條傻狗。
濟源行這么大一個現(xiàn)成的平臺就擺在身邊,為啥不直接用它呢?
更何況重回濟源,還能解了老爹那一股子意難平。
從自己辛辛苦苦參與創(chuàng)建的產(chǎn)業(yè)當中抽身離開,猶如將自己的親生骨肉拱手送人,不管老頭子當初是不是真就那么高風亮節(jié)毫不計較,當兒女的都有這個義務(wù),替他把失去的東西再拿回來。
至于到時候他要不要的,那再說。
在搞清楚這小子好像沒和自己開玩笑之后,蘇濟晃晃腦袋輕聲道,“大侄子,別的先不說,你要入股,那銀子從哪來?”
“啪”趙啟從懷中摸出一沓銀票擺在桌上,“三千,您點點?!?p> “嗯?”
這小兔崽哪來的這么多錢?
趁著蘇濟愣神的功夫,趙啟又加了把火道,“蘇大爺,您知道濟源如今的窘境,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嗎?”
“啥原因?”
“太被動了,濟源之所以能活著純靠買賣家賞飯,人家不給你單子,你就只能忍著,給了一筆單子你才有一份錢掙,可這份錢卻又與你們所要付出的遠遠不匹配?!?p> “拿命掙錢,還掙得這般憋屈,您不覺得實在是有點...”
這兩句話算是說到蘇濟的心坎里去了,老頭的目光從那一沓子銀票上面移開,盯著趙啟遲疑道,“可是,鏢行自古以來都是這么做的啊...”
“那你就沒想過,要換個玩法,跳出鏢行、車馬行的范疇,重新改一下經(jīng)營模式嗎?”
蘇濟摸出了那支老煙袋塞著煙葉道,“你細說說?!?p> “若是能跟那些買賣家調(diào)轉(zhuǎn)個身份,讓他們過來求你,你覺得如何呢?”
“那敢情好了!但興平府里有這么多家同行可以選擇,人家憑啥就非得來求我呢?”
“呵呵,所以我就想出了一個路子?!壁w啟拿過洋火,幫著老頭點燃煙鍋子,“您先聽聽看,看我這個路子到底可行不可行....”
良久,蘇濟長嘆一聲,面色復(fù)雜的看著趙啟。
“瑪?shù)?,要不是咱爺們知根知底,我真他娘懷疑,你這幾年到底是在高麗打仗,還是跑到洋鬼子的洋行里面跟人家學做生意去了?!?p> “哈哈哈,您這話說得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p> “不過,”趙啟頓了頓又道,“您覺得我這個路子,能讓周家動心嗎?若是可以的話,明天咱爺倆一塊過去會會那位周三爺可好?”
“這個我不好說,但先過去找他談?wù)勎业故峭??!?p> 吃一塹長一智,這會的蘇濟可是再不敢輕易就給趙啟下保證了。
“呵呵,行,那就這么說定了?!?p> 趙啟答應(yīng)一聲站起身來告辭道,“那我就先回了蘇大爺,哦還有,入股那個事我是認真的,您一定得好好考慮考慮?!?p> 待他走后,蘇濟自己一個人在書房里面,足足抽了半宿的煙都沒動地方。
......
回了蘇濟分給他們幾家暫居的二道院子,趙啟一進堂屋大門,就發(fā)現(xiàn)這幫子老老小小,同樣也是團團圍坐在桌前,不過飯菜都快擺涼了也沒人動筷子。
老秦十歲的獨子秦照陽,正直勾勾盯著面前的大肘子偷偷咽著口水。
趙啟走到桌前,把這小子揪出來抱在身前,坐在一張空椅子上招呼道,“都等啥呢,開飯啊!瞅把我大兒子給餓得!”
認秦照陽當干兒子,是趙啟和秦慶武很早之前就定下來的,只不過這干爺倆一直都還沒來得及碰面。
許是繼承了他爹老秦的優(yōu)點,虎頭虎腦的秦照陽,對這位年輕的小干爹毫不認生。
自打倆人那日見面開始,張口閉口干爹二字就沒停過,把個上輩子還沒來得及娶妻生子就嘎掉的趙啟給哄得團團轉(zhuǎn)。
“干爹你終于回來了!”
“怎么,才兩天沒見就想我了?”
趙啟直接端過那盤大肘子,放在自己身前,示意他盡情享用。
沒想到秦照陽的頭一筷子,竟是夾起一大塊瘦肉送到了他的嘴邊。
“哎呦呦!”
趙啟邊怪叫著邊一口吞下干兒子的孝敬,含糊不清地沖著秦慶武道,“羨慕不?你都沒這待遇!”
老秦有些吃味地瞥了這爺倆一眼沒接茬,而是給媳婦鳳芝夾了一塊排骨,小聲道,“你使使勁再給老子整一個,這個大的咱不要了?!?p> 鳳芝聞言臊得滿臉通紅,狠狠擰了丈夫一把。
趁著大伙都在用餐,剛在蘇家那邊已經(jīng)旋了個八成飽的趙啟,邊喝著燉湯溜縫邊道,“老秦,我之前交代的那些,你記得抓緊時間把它辦了?!?p> 秦慶武雖知道他指的是買院子搬家那檔子事兒,但周家那頭還沒答對明白,現(xiàn)在談這個是否還太早了些,故此他遲疑著道,“那周...”
“沒事,我有辦法,你只管去做?!?p> “好?!?p> “另外,”趙啟又看了一眼旁邊老得不像樣子的許母,“老許你明天帶咱老娘去趟醫(yī)館,看看大夫咋說,要沒啥大事的話,就多買些上好補品回來,給老太太好好補補身子,別怕花錢?!?p> “喲,多謝小啟哥掛念!”許知義使了個怪相沖著趙啟抱拳道。
許母卻有些不好意思地連連擺手,“不用不用,俺這身子俺自己清楚,不是啥大病,就是當初上了一股急火,如今知義回來了,俺過一陣子也就沒事了。”
孫夫人笑容滿面的拉住她的手勸道,“老妹妹,都是孩子們的一片孝心,這你就不用推辭了,養(yǎng)兒防老,咱們當娘的,盼的不就是這一天?”
“是啊大娘,都是我們應(yīng)該做的,您真沒必要客氣?!?p> 趙啟也笑呵呵的跟著勸了一句,隨后扭頭看向鳳芝,“嫂子,還有個事得麻煩你一趟。”
“???”鳳芝一愣,沒想到這里竟還有自己的事。
“你這兩天,領(lǐng)著這倆小子多擱城里轉(zhuǎn)轉(zhuǎn)?!壁w啟一指秦照陽和弟弟魏文佐。
“找家好點的私塾或是書院,把他們?nèi)o我送去進學。”
“不說考個秀才回來,至少也得識文斷字知書達理,省得以后像我們幾個大老粗一樣,整天張嘴閉嘴都是踏馬踏馬的素質(zhì)極差,這樣不好!”
孩子教育這塊問題必須重視起來。
這倆小子都是只念過一兩年私塾,才堪堪擺脫了小文盲身份的失學兒童,因此趙啟早就做好了把他們重新送回學堂的打算。
等他們兩個學明白了,再回來傳幫帶,給許知義和白喜春這倆大號文盲上掃盲課。
鳳芝聽完滿臉笑容的點了點頭。
難怪自家爺們對這位小他七八歲的小啟哥言聽計從,人家考慮問題確實全面,幾句話的工夫,竟是幾乎把所有人都照顧個遍。
秦照陽年齡小點,反抗意識還沒有那么強烈,但魏文佐聽完連忙拒絕,“?。扛?,我今年都十四了,擱別人家早都頂門立戶了,你還讓我去上蒙學,這...”
魏金富抬手就給了兒子一個腦瓢,“這個屁,你哥說得對,以前是我疏忽了沒想到這茬,這會還不算晚,你回頭就給老子滾去學堂讀書!”
趙啟幸災(zāi)樂禍地瞧了小老弟一眼,“聽話,這都是為你好?!?p> 瑪?shù)?,終于有機會講出這句話了,真爽!
……
次日清晨,趙啟剛剛洗漱完畢,便被蘇濟派人叫去了書房。
他剛一進門,便見老頭子眼珠子通紅的說道,“走,跟我去見周老三?!?p> “咋了蘇大爺,昨兒沒睡好?”
“你給老子留了那么大一個雷,我能睡好就怪了,別墨跡趕緊走?!?p> “得嘞?!?p> 爺倆出了濟源行的大門,趙啟親自駕了一掛馬車,按著蘇濟指引的路線,很快就來到了城北的天成商號。
門上人通稟過后,一名似是管家摸樣的中年男子,將他們直接領(lǐng)到了前廳落座。
吩咐仆人上了待客茶,管家微躬著身子笑道,“我們主子這會剛起,故此還得勞您二位再稍微等會?!?p> 蘇濟連忙擺手,“不妨事,說起來還是老朽的不對,來的過于早了些。”
等管家離開,趙啟端起扣碗茶杯,還沒喝呢,就覺著一股打鼻兒的濃郁茶香直沖腦門。
“蘇大爺,這茶不錯啊,比之前在你那喝的可是強多了?!?p> “廢話,人家是什么人物。”蘇濟瞥了趙啟一眼。
“天成進一次貨花的銀子,就頂?shù)蒙洗蟀雮€濟源,我跟人家比得起嗎?”
“哈哈,別灰心嘛蘇大爺,銀子還不都是人掙的?”
說話間,周保生從后堂出來了。
這位周三爺許是偏愛白色,今兒又是一套銀白色絲綢長衫穿在身上,頭上發(fā)髻高挽,使了一根烏木簪子別住,一綹青絲自額間垂下,再配上那張俊臉,真是猶如出塵的謫仙人一般。
相比之下,趙啟都有些自慚形穢的暗罵,“瑪?shù)?,你個老爺們長這么好看干啥?”
見他露面,蘇濟站起身來介紹道,“三爺,這就是我那位賢侄,趙啟?!?p> “周三爺!”趙啟抱拳行禮道。
周保生輕笑著點了點頭,上下打量趙啟一番過后才道,“坐,蘇老把頭把事都和他說了?”
“呃,說了。”
“既然說了,又沒什么意見的話,那在家等吩咐不就好了,又何必一大早就來擾人清夢呢?”
“我還真有點不同的意見?!壁w啟聞言頓時反駁道。
踏馬的,你們也有點太不把老子當人了,這語氣怎么像使喚狗一樣讓人討厭。
周保生眉梢一挑,“怎么?有何意見,說來聽聽?!?p> “運煙土這活兒我干不了,而且也不想干!”
“為何?”
“太缺德了,怕死了之后要下十八層地獄?!?p> 趙啟這話說得相當惡毒,如他所說,運貨的都成這樣了,那周保清還不得永世不得超生?
因此周三爺聞言雙目一凝,眼神凌厲直視他道,“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若是換個場合換個對象,或是大哥并沒從事這個行當,周保生可能還會很認同趙啟這番觀點,但可惜并不是。
趙啟哪會怕他這個,老子好歹也混了十幾年社會,還能讓你一個眼神唬???
“但形勢比人強,你們周家太牛逼了,我惹不起,故此你們要是非得逼著我干,那我也沒招兒?!?p> 周保生讓這話整得又好氣又好笑。
“呵,你這小子說話倒是夠直接?!?p> 趙啟拱手抱拳賠禮,“俺沒讀過多少書,而且又是個直來直去的脾氣,說話沖了點,請三爺原諒!”
“算了,直說吧,今天來有什么事?”
“誒,正因現(xiàn)實情況如此,所以我就被逼無奈想了個法子出來,打算用這個法子跟您做個交換,看看三爺聽后能否就此放我們哥幾個一馬,免了這趟江南之行?!?p> “哼,那就得讓我看看,你的法子到底值不值那個價錢了,別賣關(guān)子,趕緊說?!敝鼙I勓詻]太在意,端起茶杯品了一口催促道。
“好嘞!”
趙啟答應(yīng)一聲,笑著反問了他一個問題,“三爺,您聽過一句話叫做產(chǎn)品不如搞平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