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塊泥板的內(nèi)容記在下面:
“這世界從何而來?”這是亞歷山大向老師問的第一個問題。
“形式?!眮喞锸慷嗟禄卮?。
“何意?”
“外在世界的真實性是不可懷疑的,但在其上有無形的事物,我的老師柏拉圖說那是‘理念’,但他是錯的,實際上那東西是‘形式’的,我們要研究它不能妄下論斷,要用邏輯和推理去達到?!?p> 亞歷山大對這個回答并不滿意。
哲學家又從文學角度重新教授亞歷山大關(guān)于《伊利亞特》的知識,可王子只關(guān)心戰(zhàn)爭與英雄故事的內(nèi)容。
亞里士多德就說:“殿下,與那些阿契美尼德的野蠻人不同,我們海拉斯是文明的地區(qū)……”
“那么為什么波斯人能統(tǒng)治這世界呢?”亞歷山大問。
“因為它的國王是暴君?!闭軐W家回答。
“那么我只有成為同他一樣的暴君,才能戰(zhàn)勝他們嗎?”
“不必,因為阿契美尼德人就像野獸和植物,所以他們需要一位暴君。而你只需要做希臘人的領(lǐng)袖和野蠻人的暴君就可以了。像照顧朋友和親戚一樣照顧前者,像對待野獸或植物一樣對待后者?!?p> ***
亞里士多德做亞歷山大的老師三年。
亞歷山大認為老師并沒有解開任何自己對于這世界的疑惑,但課程必須停止了,因為那時父親腓力遠征拜占庭[1],十六歲的亞歷山大留在佩拉,擔任馬其頓的臨時攝政,被迫開始處理國家的大小事務(wù)。雖然他嘴上沒有說,但開始的時候,他十分厭惡這份差事,因為他認為父親到處征戰(zhàn)惹事的野心耽誤了他探究世界本質(zhì)的精力和時間。他們父子從未深入的交流過,亞歷山大也不明白為何他的父親有那樣強的權(quán)力和領(lǐng)土欲望。
但很快,這位涉世未深的王子就來不及再繼續(xù)這些哀怨了,因為東北方色雷斯的梅迪[2]部落和西面的伊利里亞人都趁著國王不在馬其頓的機會揭竿而起。
“若等著我父親的大部隊回來支持,就太晚了……”亞歷山大的心跳的很快,“如果他不離開,就不會發(fā)生這樣的事,連這小小的馬其頓他都管不好,還要把責任全推到還未成年的我身上?!蓖踝右贿叡г挂贿厾砍鏊膽?zhàn)馬“牛頭”,那些軍官們說:“殿下,您沒有必要親自去……”
“我不去誰去?況且我就是要讓我父親知道,他的野心可能不僅僅會讓他的國家面臨危險,更會導(dǎo)致他最愛的人失去生命!”
一支非常小的騎兵部隊出發(fā)了,亞歷山大本以為這會是一場艱難的苦戰(zhàn)。但他要把他對父親的怨恨發(fā)泄在那些來犯者的身上,因而就沖在最前面;那些士兵看到他們的攝政王如此英勇,就被鼓舞,也不顧生死的跟著他沖鋒。那些伊利里亞人看到馬其頓人士氣如此高漲,嚇得趕忙撤退,就這樣輕易的被逐了出去。
?。?p> 第一場勝利讓亞歷山大十分的興奮,第二日,他又立即帶上那支同樣的部隊,啟程北上去鎮(zhèn)壓色雷斯南部的叛亂,在路上遇到回撤回來的父親和馬其頓主力軍隊。
“哈哈哈,你帶著這么點人,打算去打兔子嗎?”父親用那僅剩的一只眼睛,上下打量著自己的兒子,取笑他初生之犢的莽勇。
“我就是帶著這些人,擊退了來犯的伊利里亞人!”王子說。
“我聽說了,十分勇敢。不愧是我的兒子!不過這邊的敵人是你那邊的十倍。我認為還是我們兩軍會合,一起去討伐比較好,你看如何?”國王一邊笑著一邊假裝用請示的口吻打趣道。
亞歷山大回應(yīng)道:“不要說這些俏皮話了,你要答應(yīng)我,這是最后一次?!?p> “最后一次什么?”
“等你得到色雷斯,就停止擴張?!?p> “我不想現(xiàn)在和你爭論,我們還有很多事沒做呢!”
于是,一路上,父子倆再也沒有過多的交談。
梅迪部落被驅(qū)逐,色雷斯南部的叛亂被平息,在當?shù)亟⒅趁癯鞘?,引入一些海倫尼克人作為居民,那里被命名為亞歷山德魯波利斯[3]。接著他們又拿下了腓力久攻不下的重鎮(zhèn)佩林索斯[4],在那場戰(zhàn)役中亞歷山大救了他父親一命。
?。?p> 以此為契機,在他們班師回朝以后,亞歷山大又勸他的父親停止對外戰(zhàn)爭,休養(yǎng)并專注于內(nèi)政。但恰逢希臘城邦安菲薩[5]的公民耕種了德爾斐[6]的阿波羅圣地,此事引發(fā)近鄰?fù)薣7]向安菲薩開戰(zhàn),腓力想借此良機,以應(yīng)近鄰?fù)说难埞ゴ虬卜扑_為借口,把馬其頓的軍隊深入到南方去。
“這么快你就忘了,你為了領(lǐng)土險些丟掉性命?!”亞歷山大說,“我們不是野蠻人,為何一定要用野蠻的戰(zhàn)爭去開疆擴土?為何不像我老師說的那樣,用文明的方式讓世界向我們臣服?若我做了王,我就會在馬其頓建立一座新的城市,在那里建造世界上最大的圖書館,收集全地上的學術(shù)文獻;我要建立最大的學園,吸引全世界的學者來到我的城市,一起探討和追尋關(guān)于宇宙和生命的哲學。到那時候,不用一兵一卒,整個世界都會向我們的文化臣服!”
“若你做了王,在你建那城之前就會有人殺了你!給我記住,這個世界只有很少的人像你那樣關(guān)心什么世界的本質(zhì)!在這個世界,人們只關(guān)心如何生存!若你不是強者,就會被人欺負,被人羞辱!你的后代就會像我少年時那樣,被送到錫韋去做人質(zhì),成為那些丑陋、骯臟的老男人們的性奴!”
?。?p> 亞歷山大不再說話了。他按照父親的吩咐,開始在國內(nèi)動員軍隊,為了不引起南方城邦的注意,從而引發(fā)不必要的干涉,亞歷山大就說,是伊利里亞人又要來入侵了,以此來征召部隊。
馬其頓向南方進軍,那是在亞歷山大十八歲的時候,他隨父親一起出征,他們挺進了溫泉關(guān)[8],在那里戰(zhàn)勝了錫韋的駐軍,繼而向南占領(lǐng)埃拉泰亞城[9],那里距離錫韋和雅典僅有幾天的路程,這讓雅典人陷入恐慌。雅典的演說家德摩斯梯尼[10]拉動城內(nèi)的投票,致使雅典向馬其頓宣戰(zhàn),并派出使節(jié)去尋求錫韋的結(jié)盟。當雅典的使節(jié)到達那里的時候,發(fā)現(xiàn)馬其頓也派了人過去,同樣想要說服錫韋與他們結(jié)盟,但最終錫韋還是選擇了前者。
因腓力這次進軍是應(yīng)近鄰?fù)搜埗鴣?,他隨后率軍去攻打安菲薩,捕獲雅典派去支持的雇傭兵部隊并降伏了這座城市。接著腓力再度返回埃拉泰亞。
亞歷山大就說:“父親,我們占領(lǐng)的地方夠多了,收手吧?!?p> 這次,腓力妥協(xié)了,他向雅典和錫韋傳達了想要和談的意愿,但被雙雙回絕。于是,在維奧蒂亞[11]境內(nèi)的喀羅尼亞[12],腓力與亞歷山大被迫與雅典和錫韋的聯(lián)軍展開了決戰(zhàn)。
腓力處右翼;亞歷山大居左翼,有老將處于王子的左右輔助。開始時兩軍廝殺在一起,腓力佯撤,雅典重裝步兵追擊,雅典和錫韋聯(lián)軍的數(shù)組開了一個缺口。亞歷山大毫不猶豫,立即帶領(lǐng)騎兵部隊向缺口沖去,想要向父親證明自己的能力。當他突破那缺口以后,面對的是錫韋的一百五十對同性戀伴侶組成的戰(zhàn)斗精銳——圣隊,亞歷山大的騎兵很快將他們沖散;同時,馬其頓左翼的其它士兵從更左側(cè)包抄過來,將敵人的側(cè)翼擊潰。
雅典與錫韋就這樣失敗了。
?。?p> 在這場勝利后,馬其頓毫無阻礙的進軍至伯羅奔尼撒,當?shù)卦S多城邦紛紛歸順,然而當馬其頓軍接近斯巴達時,斯巴達拒絕投降。腓力并沒有打算對斯巴達城發(fā)動攻擊,決定先擱置他們。腓力于地峽之地科林斯[13]召集全海倫尼克的城邦(除斯巴達外)的代表大會,組成了一個軍事同盟,馬其頓為同盟盟主國,腓力被舉為同盟的司令,成為海倫尼克的無冕之王?!?p> 但腓力并不滿意?!拔揖烤故裁磿r候才能成為這彈丸之地(指海倫尼克)真正的國王?!”在回到佩拉以后的一次軍事會議上,腓力向軍師們發(fā)火。
軍事大臣阿塔羅斯[14]回答:“陛下。南方諸城一直以先進的民主之邦自居,雖然您靠武力征服了他們,但要想成為他們的王,您現(xiàn)在所做的也許還不夠。您需要達到一次真正的‘功績’來使他們認同。否則您現(xiàn)在就稱王,諸城也許會起變。”
“功績?!莫非真要讓我去蓋一座像我兒子說的文化之城才行嗎?!我可等不了那么久!我要去做能夠立即做到的事!”
“那么只有一個方法了,陛下。進軍愛琴海的東岸,奪下那些被阿契美尼德占領(lǐng)的海倫尼克城鎮(zhèn)和島嶼。那么南方很快就會承認您的地位……”
從那時起,腓力就開始準備對世界的霸權(quán)——阿契美尼德的戰(zhàn)爭。
亞歷山大與他的父親大吵了一架,并在臨走時喊道:“我甘愿放棄這個王儲之位,永遠離開這里,離開你和你危險的皇帝夢!”
***
他去找他最好的朋友,那一向知道他想法,并經(jīng)常與他談?wù)撜軐W問題的——赫費斯提翁傾訴。
“我無法幫助你判斷你究竟是對是錯。我只能說,你要跟隨著自己的內(nèi)心走,做你真正想做的人?!焙召M斯提翁安慰他道。
?。?p> 那時,國王也在氣頭上,還喝了酒,就草率的答應(yīng)了阿塔羅斯把自己侄女克婁巴特拉[15]許配給自己,做他的第五位王后。因為克婁巴特拉是馬其頓人,而亞歷山大只是半個馬其頓人,所以新王后的后裔,作為純的馬其頓人,將會是王位繼承者的有力人選。但亞歷山大本身卻并不在意,甚至有些欣喜。
國王新婚之夜,奧林匹亞絲來找亞歷山大,向他的兒子哭訴,并咒罵自己的丈夫??吹侥赣H如此傷心,他才決定去找父親,向他的種種行為責難。
亞歷山大沖入宴會會場,正巧碰上新娘的叔父阿塔羅斯喝得酩酊大醉,正撞上他口不擇言的祈求宙斯的祝福,讓他的侄女給馬其頓一個“真正的”合法的王位繼承人。這番話激怒了亞歷山大,他把一個酒杯往阿塔羅斯的頭部丟了過去,并怒喊道:“那我呢?!你這卑鄙的人,你把我當成什么了,一個雜種嗎?!”
腓力也喝了不少,他護著阿塔羅斯,拔劍準備向著他的兒子沖過去,竟然滑了一跤跌到地板上。
亞歷山大就用嘲諷的話羞辱他:“你們瞧??!一位準備帶你們橫掃亞洲的人,卻連椅子之間的距離都過不過去!這樣的人,不配做我的父親……從今天起,我不再是你的兒子!”說罷,便離開了會場。
從那日以后,亞歷山大失去了王儲的位子,并帶著母親奧林匹亞絲逃回了她的娘家——伊庇魯斯。
[1]希臘語:Βυζ?ντιον,拉丁語:Byzantium,是一個古希臘城市,也為現(xiàn)今土耳其伊斯坦布爾(君士坦丁堡)的舊名,相傳是從墨伽拉來的殖民于公元前667年建立的
[2] Maedi,或Maidans, Maedans, or Medi,是古代的色雷斯的游牧部落,在大部分歷史中都是獨立的
[3] Alexandropolis,今天的亞歷山德魯波利斯(希臘語:Αλεξανδρο?πολη、土耳其語:Dedea?a?、保加利亞語:Дедеагач)是希臘東北部的一個城市,為色雷斯的主要港口,埃夫羅斯州的首府,古代時的位置未知,這表明色雷斯人的襲擊可能導(dǎo)致其從歷史中消失,現(xiàn)代作家認為亞歷山德羅波利斯是一個軍事殖民地,而不是一個城市
[4]即今天的馬爾馬拉埃雷利西,是土耳其的城鎮(zhèn),位于該國西北部馬摩拉海沿岸,距離泰基爾達30公里,最初是佩林索斯(希臘語:Π?ρινθο?),在英語中通常被稱為Perinthus
[5]即今天的阿姆菲薩(希臘語:?μφισσα,IPA:[?amfisa],古文獻中稱作Amphissa),希臘城市,今天的福基思州首府
[6] Delphi,德爾斐(Δελφο?),在荷馬時代舊名皮托(Πυθ?),為古希臘福基思地區(qū)的重要城鎮(zhèn),被古希臘人認為是世界的中心,為一處奉獻給阿波羅的泛希臘化圣地,亦為阿波羅神女祭司皮媞亞的駐地,在此傳達德爾菲神諭
[7]古希臘語:?μφικτ?ων或?μφικτ?ων,英語:Amphictyonic League,是一個由雅典、色薩利等十二個相互毗鄰的城邦構(gòu)成的宗教性組織,以神廟為中心建立起來的,同盟每年舉行一次會議
[8]古希臘語:Θερμοπ?λαι,拉丁化:Thermopylae;現(xiàn)代希臘語:Θερμοπ?λε?,拉丁化:Thermopyles,或音譯德摩比利,意為“熱的入口”、“熾熱的門”,希臘的一個狹窄的沿海通道中存在渡河關(guān)口。它的名字源自于幾個天然溫泉
[9]希臘語:Ελ?τεια;古希臘語:?λ?τεια,古代希臘菲西奧蒂斯區(qū)域(“Phthiotis”的意思是“Phthia地區(qū)”,這是古代色薩利最南端的地區(qū))的一座城市,也是該地區(qū)僅次于德爾斐最重要的地方
[10] Demosthenes,前384年-前322年,也譯作狄摩西尼或德摩斯提尼,古希臘著名的演說家,民主派政治家
[11] Boeotia,維奧蒂亞州(希臘語:Βοιωτ?α?)是希臘中希臘大區(qū)的一個州,東南與阿提卡半島相連,東部大部分與埃維亞州接壤,小部分隔北埃維亞灣與優(yōu)卑亞島相望,西南為科林斯灣
[12]即奇羅尼亞(希臘語:Χαιρ?νεια,Chaironeia)是希臘維奧蒂亞州的一個村莊,位于德爾菲以東約80公里處。在行政區(qū)劃上,自2011年開始奇羅尼亞屬利瓦迪亞,奇羅尼亞是古希臘著名戰(zhàn)役喀羅尼亞(Chaeronea)戰(zhàn)役的交戰(zhàn)地點
[13]古希臘語:Κ?ρινθο?,羅馬化:Kórinthos,為古希臘城邦之一,地處今科林斯地峽地區(qū),科林斯地峽是連接伯羅奔尼撒半島和希臘大陸的狹窄土地
[14]希臘:?τταλο?;Attalus;約公元前390–前336年,是馬其頓王腓力二世時期的重臣
[15]即克婁巴特拉·歐律狄刻(Cleopatra Eurydice,希臘語:Κλεοπ?τραΕυρυδ?κη,?—前336年)是公元前4世紀前、中葉馬其頓王國的貴婦,馬其頓國王腓力二世的第五位或第七位、也是最后一位迎娶的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