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救
蜀人熱情,便是云山寺中前來接待的僧人亦如此。杜頤此行裝扮低調(diào),秦都督及其帶領(lǐng)的墨羽衛(wèi)亦作尋常打扮,加上一些必要的偽裝,整支隊伍看上去像是規(guī)模大一些的商隊。僧人們見他們來落腳,都積極地引他們?nèi)雰?nèi)安排禪房。
杜頤先用過齋飯?zhí)盍硕亲?,隨后又象征性地拜了拜大元神仙,便回到禪房中歇息。
一連奔波幾日,洗漱都是少的,于是杜頤泡在難得的熱水中,一時間竟然睡了過去。
阿歡入內(nèi)時,看到的便是杜頤斜靠在木桶中,頭歪到木桶邊沿的沉靜畫面。
此行目的她是清楚的,見杜頤累成這個樣子,心中無奈,竟有片刻埋怨起喬春生來。
只是她不喜喬春生是一回事,卻也知道被西京人擄去全然不是喬春生的錯,于是這想法很快便消了下去。
她上前去探了探木桶中的水,兩刻鐘過去,已然發(fā)涼了,便輕輕拍了拍杜頤肩頭,細聲道:“圣女,水涼了。”
杜頤緩緩睜眼,思緒被扯回來。她打了個寒顫,抬了手:“扶我起來吧?!?p> 阿歡日日都在用臨行時圣醫(yī)所給的膏藥,肩上的傷已然好了大半,許多事情不需碎雪幫忙,她也能親手做。她將杜頤從木桶中扶起來,為杜頤擦拭身子,伺候著杜頤更衣。
就在她為杜頤披上外衣之時,在外頭布置被褥的碎雪卻心驚。
她聽到窗戶被敲響。
這聲音極小,卻飛快響了兩下,讓她確信自己沒有聽錯。
杜頤的禪房是在二層的,窗外是云山寺無盡的山林,此時天也黑了,是誰會忽而敲窗?
她不是傻子,明明有好好的大門不走,偏來敲窗,一定不是正經(jīng)人,便輕手輕腳地上前去,利落在窗上落了鎖。
只是才做完這些,她便心下一驚,疾步往里間走去。
待看清里間情形,她倒吸一口涼氣。
秦臨手執(zhí)匕首立到杜頤身前,一只手臂上靠著身體綿軟的阿歡,屏風一側(cè)的窗戶儼然敞開。
這還有什么不明白的,秦臨先來敲外間的窗,見窗未開,便從里間翻窗而入,將阿歡擊暈以作脅迫。
見碎雪走進來,秦臨一張俊臉上掛起玩味的笑。他對杜頤道:“郡主,沒想到你的丫鬟還有些頭腦?!?p> 他看話本子里的丫鬟聽到敲窗后都會開窗察看的,沒想到這個卻不大一樣。好在還有別的窗,他不至于搞出什么大動靜。
是了,這丫鬟未給他開窗,他轉(zhuǎn)而便摸來這里,直接推窗而入,將人打了個措手不及。
杜頤看了碎雪一眼,碎雪見此拔腿就要往外報信,聽得秦臨悠悠道:“敢往外透露一個字,保準你活不到明日?!?p> 碎雪聽罷,腳立馬僵住,下意識回過頭來看杜頤。
杜頤看出她眼底深藏的擔憂,心中欣慰,搖了搖頭。
碎雪便聽話地停下來,隨手抄起一個花瓶,隨時反抗秦臨的模樣。
秦臨看后,啞然一笑。
杜頤冷哼了一聲,直視著他,沉聲道:“秦公子這是何意,我還未計較你三番兩次驚擾于我,今日便又來冒犯了?!?p> 秦臨前些日子忽然出現(xiàn)在溪流邊一事秦都督給過她解釋,她將信將疑,因時間有限而并未多言,只讓秦都督看顧好秦臨,莫要再生出什么意外來,卻不想這才過去多久,秦臨竟又尋上她了。
說不生氣是假的,她寶物并未離身,就待秦臨放松警惕之時,一舉將其拿下,這次定然要親眼看著秦都督將其懲治!
杜頤袖下的手微動,瓷瓶的蓋子扭出來些,只要再用一點力,便能輕易脫落,里頭藏著的東西便可發(fā)揮出用處來。
這是用一種奇異的蠱蟲制成的藥粉,只要人吸入,哪怕只吸入一點點,便能夠使人即刻昏迷,在苗陵時,醫(yī)師們通常用此在為重傷病患醫(yī)治時作輔助。
秦臨感官卻敏銳,杜頤這小小的舉動竟被他發(fā)覺。他笑道:“我勸郡主不要輕舉妄動,你這丫鬟的命還在我手上呢?!笔稚县笆淄g后頸處移了幾寸。
杜頤心知他絕不敢真的對阿歡動手,說這話只是想讓她配合,但為了不讓阿歡再額外受傷,她冷靜下來,道:“秦公子,你究竟想如何。”
秦臨聳聳肩,依舊是玩笑神色。
“郡主,我可是來救你的?!?p> 杜頤聽罷蹙了眉:“救我?秦公子所謂的救人就是這般闖入我房中,將我的人打暈嗎?”
秦臨沒接她這話,忽然收了笑,正色道:“有人要殺你?!?p> 他態(tài)度上的轉(zhuǎn)變勾起了杜頤的好奇。杜頤順著他的話問:“你怎么知道?”
秦臨依舊沒回答,反而道:“是西京人?!?p> 杜頤眉頭蹙得更緊,她身體都緊繃起來,往前了一步:“秦公子,你怎么知道這些的?”
秦臨又搖頭:“無可奉告?!?p> 說完,他扛起阿歡往外走去,碎雪警惕地避了,見他將阿歡放到了床上。
杜頤緩步跟過去,對他的話不敢全信,試探道:“這樣的大事,秦公子為何不同都督說?由都督出面護我,豈不更有保障?”
她將碎雪拉到身后去,同秦臨始終保持了距離。
而秦臨并不在意她是何姿態(tài),他環(huán)顧房間一周,道:“此事不告訴我爹,自然是因為他不能知道。還請郡主為我保密?!?p> 聽得此話,杜頤冷笑:“我對此事一無所知,憑什么替你保密?!?p> 秦臨嚴肅神色瞬間被打破,他哈哈一笑,望著杜頤的眼神含了幾分神秘。
他道:“郡主等會兒就知曉了?!?p> 他直起身來,將禪房內(nèi)點的燈一一吹熄,到只剩最后一盞時,朝杜頤一笑。
“郡主手上應(yīng)該有保命的東西吧?我若是真的沒顧上郡主,只能請郡主自己保護好自己了?!?p> 杜頤握著瓷瓶的手一用力,拉著碎雪退至屏風之后。
一口氣吹過,房間暗下去,接著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杜頤探了頭去看,見秦臨將阿歡塞進被褥中,自己亦上了榻,躺在了外側(cè)。
她壓著心中不解,回過頭對碎雪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左右不知曉會發(fā)生什么事,不按秦臨說的做好了,反正事后她也能向秦都督告狀,查明此事真相。
就這樣,禪房處于一片靜謐,清晰可聞的,是略略交雜幾人的呼吸聲。
不知道過去多久,落過鎖的門微微動了,發(fā)出細小的聲響。
杜頤放緩呼吸,在屏風后睜大眼睛去看。
竟是一個黑衣人摸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