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我們不和親
“匈奴究竟有多少兵馬,戰(zhàn)力如何?
我朝現(xiàn)有大軍可否速戰(zhàn)速決,一戰(zhàn)定勝負,畢其功于一役?”
劉季揉揉眉心,深感這個臥榻之側(cè)酣睡的強敵十分棘手。
漢朝與匈奴的邊境綿長,自幽州以北到隴西,皆是匈奴鐵騎活動的領(lǐng)域;
若常年將大軍堆在邊境,守株待兔,以目前的國力,大規(guī)模消耗戰(zhàn)斷然打不起,且邊郡人民生活本就困苦,再激起民變,得不償失。
況且,倘若兵力部署長期內(nèi)輕外重,幾個諸侯國更要蠢蠢欲動了。
但,要開國皇帝一昧忍氣吞聲下去,任由邊境隔三差五被搶掠一番,卻也絕非國祚昌盛應(yīng)有之兆。
在座諸多武將,如樊噲、灌嬰等人,聽得皇帝如此發(fā)問,已是挺起了身板,心下發(fā)癢,躍躍欲試,只左顧右盼,待有人回答。
對于這個問題,張蒼早有計算,他不假思索道,
“陛下方才問匈奴兵力,據(jù)臣估算,草原上的控弦之士,不下三十萬?!?p> “三……三十萬?都是精騎?”
在座的除了早已知情的呂雉,皆倒吸一口涼氣,手中的熱茶似頓時沒了溫度,在這初夏的天氣里,竟有些毛骨悚然之感。
劉季也是心下一凜,不禁有些口吃,“你,你這數(shù)目,從何得來?”
“臣這些年駐守代地,根據(jù)所聞的諸多邊民情報,閑時算出來的。
依匈奴習(xí)俗,每年秋天均在草原腹地某處舉行盛大祭祀,全體族人聚于一處,單于及諸王縱馬繞林木而祭,故又稱蹛(dài)林大會。
而前年蹛林大會時,據(jù)說盛況空前,有的說去了八萬帳,有的說去了十余萬帳。以臣推算,大略十萬帳,總是有的?!?p> 匈奴人因無文字,信息只靠語言傳遞,大到王庭命令,小到放牧瑣事,均憑口口相傳。
盡管多有缺漏,但只要收集到的信息足夠多,再給出個左右疏漏誤差的空間,總能推算得出基本切實的情況。
張蒼精于算數(shù),這些統(tǒng)計工作,難不倒他。
“你口中的每一帳,便是一戶人家,是也不是?
十萬帳,三十萬精騎,難道每帳的五、六口之家,都能出三名戰(zhàn)士?”
叔孫通不可置信地問,草原尚武殺戮的世界,離他著實太過遙遠,充滿了無法理解的生存法則。
“是,匈奴人軍民一體,全民皆兵。
他們自幼便學(xué)騎馬、習(xí)射獵,各個以一當(dāng)十,代郡最厲害的騎兵,大概也只能與他們打個平手。
更何況,匈奴女子,平日里皆在馬背上牧羊,幼童只要會行走,便能舉起小弓射鼠,待長得及馬肩高了,翻身上馬,便又是一名戰(zhàn)士。
這三十萬的兵力人數(shù),還未算上女子與幼童呢?!?p> 呂雉亦暗暗驚嘆,此刻漢匈騎兵實力之差距,比起上一世唐對突厥時,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看來,漢初諸臣的忍辱負重,實在是情非得已,若打得過,誰愿意忍?
見殿中諸人都有些泄氣的樣子,樊噲又要發(fā)作,他目眥盡裂,扯著嗓子不服氣地嚎,
“三十萬又怎的,會騎射又怎的,方才你們也說了,匈奴人亦是人,都是血肉之軀,一刀砍下去,照樣碗大個疤。
陛下,你怕了匈奴人,我可不怕!
我這就自帶十萬大軍追進大漠,踏平他們的老巢,若是戰(zhàn)敗,我提頭來見!”
劉季本就煩悶,被樊噲沒頭沒腦地一吼,惱羞成怒,用力捶了一下床側(cè)的五色云紋織錦屏風(fēng),沖他喝道,
“樊噲,你今天是要造反啊你!你且給老子住嘴!”
***
大家皆被皇帝的暴怒嚇得一驚,見樊噲胸膛不斷起伏,面露不甘之色,還張口欲辯,呂雉忽道,
“樊噲,你身為大將,縱然一片赤誠,想為陛下建功,也不可意氣用事。
我問你,你可曾去過漠北?你可熟悉大漠的地形地勢?
咱們眼下有多少能與之匹敵的騎兵,有多少快馬?又有多少愿意繼續(xù)打仗的兵士?
即便將士們舍身用命,咱們在大漠沒有郡縣、沒有屯田,糧草和補給怎么辦,靠從天而降嗎?”
她語音溫和,聲調(diào)也不高,卻隱隱透出金石之氣,擲地有聲。
幾名常年帶兵的宿將,知皇后句句問到了點子上,自是啞口無言,便也不再隨著樊噲聒噪,只是嘆氣。
大漠不同于中原,一旦孤軍深入,軍需后備、糧草供給、中途接應(yīng),都務(wù)必考慮周全。
“況且,昨日蕭丞相方說,遍尋洛陽城,找不出四匹同色同高的壯馬,他每日上朝,只能乘一輛牛車。
陛下與我的宮中,都想著盡力節(jié)省,就連你們每人前面這銅案,也都是秦時的舊物。
樊噲,你要帶十萬大軍奔襲,這軍費,又將如何憑空變出?”
見劉季頻頻頷首認同,樊噲也重重唉了一聲,頹喪地癱坐在木枰上。
魯直如他,終于聽懂了皇后的意思,眼下,國家最需要的是清靜無為,與民休息。
若執(zhí)意去打匈奴,怕不是要激出第二個陳勝、吳廣??!
劉敬見縫插針地說,
“臣有一計,已寫成奏疏,請陛下御覽——”
“哦,對,劉敬上了個和親之策,朕說與你們聽聽。”
劉季看了一眼身側(cè)的呂雉,不動聲色繼續(xù)說,
“和親的意思嘛,就是我朝嫁個公主過去,嫡公主為上佳之選,宗室女亦可,與匈奴單于結(jié)為昆弟,以換得邊塞和平。
大家意下如何啊?”
聞言,出身沛縣的幾位元老,皆大叫“不可”,而剩下的人低頭不語,竟是齊齊扭臉去看張敖。
畢竟,已到婚嫁之齡、適合去和親的嫡公主,說得不就是與他定親的魯元公主嗎?
心知劉季必有此試探,始終沉默觀察的張良也循著大家的目光望去,好奇在這種兩難的局面之下,張敖將會作何反應(yīng)。
只見張敖的一張臉瞬間變得青白,抬起頭微微張口想說些什么,卻又果斷地抿起了嘴,只眼觀鼻、鼻觀心繼續(xù)溫順地跪坐著,仿佛此事與他無關(guān)。
張良無聲地嘆口氣,還是太聰明了,聰明得掛了相、現(xiàn)了形,他極力想飾演一個除了忠心以外、絲毫其他情感都沒有的諸侯王,卻注定瞞不過這對帝后的眼睛。
呂雉盯了一眼張敖,又看向劉敬,
“劉敬,你的意思是好的,想為我朝爭取數(shù)載韜光養(yǎng)晦的時日罷了。
不過,我倒有兩計,想來比和親更好,其一為‘移民實邊’,其二為‘開關(guān)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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