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先決條件
郭老大夫讓嘉令先回去等消息,回春堂的東家昨日剛出了遠(yuǎn)門,這樣的事情他不敢私自做決定,總得要知會主家一聲。
郭老大夫親自送嘉令出門,繞過回廊時又在旁邊的一間病房看見了先前的那位病人。
郭老大夫似是無意地感嘆:
“這回春堂里到處都是苦命人,”
他指了指竹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就單那家來說,不過上山砍柴,沒成想竟遇到了野豬,雖沒有傷到骨頭,但那皮肉掀起那么大一塊!”他用手比了個很是夸張的長度,搖搖頭,“只怕沒多少日子嘍?!?p> 嘉令若有所思地瞟了眼那病人,并沒有做聲。
去門口的路上,郭老大夫又指了幾個病患,將他們的情況一一說給嘉令聽,嘉令始終沒有搭茬,她相信郭老大夫這樣一個看遍世情的人精絕不會做平白無故的事情,恰好今日上午才剛被金掌柜上了一課,大奉的人心才不像嘉令曾經(jīng)以為的那樣淳樸。
于府。
益智拎著食盒繞過花園里崢嶸嶙峋的怪石,走到一處有些冷寂的小院前叩響了門扉。
過了好一會兒,面相刻薄的婆子才慢吞吞地剔著牙過來開門,看見那食盒時重重嘖了一聲。
“里頭那位又不吃,弄那么好的東西到最后不還是便宜了外邊的乞丐。”
她一邊說著,便想用粗短手指揭開食盒蓋。
“讓我瞧瞧,老爺今兒個又吩咐做了什么好菜?!?p> 益智敏捷地將盒子往身后一藏,帶著不軟不硬的釘子碰了一句:“二公子雖然寥落,但眼下也還是主子,楚媽媽這般作態(tài)讓老爺知道了只怕不好,就怕有人告狀,到時說一句奴大欺主。”
他口里的有人,儼然就是自己了。
長著三角眼的胖婆子聞言狠狠剜了益智一刀,到底沒敢再伸那只咸豬手,只在益智進門時朝地上重重啐了一聲。
益智沒分半絲眼風(fēng)給她,只有些焦急地端著食盒朝書房奔去,上邊沒掛鎖,早先看守的人不知跑哪躲了懶。
益智小聲喚了一句,得到模糊的回答后才輕輕推開了門。
門外的陽光終于趁機透了進來,驅(qū)散了屋里的幾分潮氣,窗邊的矮榻上歪著一個人,怔怔盯著窗格上映出的樹影發(fā)呆。
“今兒個廚房忙著給張夫人置辦席面,這邊的飯菜做得晚了些?!彼蛴谌珈Ы忉尳裉爝t到的緣故。
于如歆可有可無地“唔”了一聲。
食盒放在桌上,發(fā)出沉悶的“咚”聲,益智有些心疼地將已經(jīng)滑落的毯子復(fù)又掖到榻上蓋好,轉(zhuǎn)而去檢查屋角的炭盆。
“哎呀!怎么又熄了!”他惱怒地責(zé)難,“這庫房發(fā)下來的炭質(zhì)量怎么越來越差,還不夠燃一上午就全熄了!”
原本在榻上歪著的于如歆拖沓著鞋過來跟他一起收拾:“庫房的張管事見風(fēng)使舵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花點錢自己去買便是?!?p> 益智沉默著沒有接話,于如歆狐疑地轉(zhuǎn)過頭來:“怎么,該不會我的私庫已經(jīng)空了吧?”
益智垂下頭:“先前大公子上京,您的錢,早就已經(jīng)貼補進去了。”
于如歆沉默了幾秒:“是我忘了,如今已是月末,府里的月例銀子,現(xiàn)下還沒有發(fā)嗎?”
益智的頭埋得更深了些:“您的月例銀子,府上已經(jīng)半年多沒發(fā)了,我去問過,他們說……”他吞吞吐吐似是有些難以啟齒。
“……無事,你直說。”
“賬房那兒說,張夫人吩咐了,先前您頂撞老爺言行無狀,罰三年的月例銀子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币嬷堑穆曇粼絹碓叫?,“他們說,老爺那兒也是同意的?!?p> 屋里冰封一樣的氛圍在四處蔓延,連窗外的陽光都不進來。
半晌,益智才聽見于如歆低低笑了一聲:“我知道了,擺飯吧?!?p> ……
秀水村,陳家小院。
嘉令笑吟吟地聽著陳栓子嘰嘰喳喳述說今天的遭遇,不時促狹地朝琴娘擠擠眼睛。
琴娘被她羞紅了臉,拿起手里納好的鞋墊作勢要打,剛抬起手來卻忍不住嘔了一聲。
“怎么了?”
眾人關(guān)切的目光立時投了過來,連陳栓子也中斷了滔滔不絕的講話,關(guān)心地朝妻子望了過來。
“我沒事……”
琴娘搖搖頭,話沒說完,就馬上又嘔了一聲,這次持續(xù)的時間更長,待結(jié)束后臉色青青白白,好不難看。
“讓我看看。”
作為在場眾人里唯一的一個醫(yī)生,嘉令義不容辭地承擔(dān)起了照看病患的重?fù)?dān),先去查看了琴娘的嘔吐物,發(fā)現(xiàn)她只是干嘔,又把手搭在了她的脈上。
陳家父母和陳栓子都屏住了呼吸,生怕打擾嘉令看病。
嘉令號了一會兒脈,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奇異,到最后甚至朝陳栓子白了一眼。
陳母看得擔(dān)心,忍不住詢問情況:
“小周大夫,這是咋了,是啥大病么?”她說著說著,不由露出擔(dān)心神色。
“……”
嘉令望向陳栓子,欲言又止,最終又把目光轉(zhuǎn)向琴娘。
“你的小日子,多久沒來了?”
與懷孕類似的滑脈,其實可能存在多種情況,嘉令不想讓小兩口空歡喜一場,但看著陳母的目光,又怕兩位老人擔(dān)心,只能抱著試一試的態(tài)度詢問琴娘情況。
年輕的婦人掩住了口,很快明白了嘉令的言外之意:
“你是說……”她羞怯地看了眼明顯還不在狀態(tài)的丈夫,“已經(jīng)快有兩個多月沒來了?!?p> 嘉令臉上立時綻出一朵笑來,看陳栓子的目光又恢復(fù)了往日的平和,嗯,兩個多月,那就是在陳栓子的腿受傷之前,滿打滿算,他這腿才傷了不到半個月呢。
陳母也終于反應(yīng)了過來,緊緊握住琴娘的手,又憐又喜地說不出話來,就連陳父也恨鐵不成鋼地重重敲了陳栓子的頭一下。
“你這呆子!”
陳栓子:?????
陳家歡喜異常的模樣,讓嘉令不忍心打攪,但思索了會兒還是忍不住正色道。
“雖說有了的概率比較大,但也不能排除別的情況,還是應(yīng)當(dāng)小心些?!?p> 她輕輕拍了拍陷入喜悅之中婦人的手:“你最近要仔細(xì)觀察身體情況,一旦有不對勁的地方,立刻來找我?!?p> 琴娘被她嚴(yán)肅的語氣帶得清醒了幾分,重重點頭應(yīng)是。
考慮到現(xiàn)如今可能又多了一個孕婦的情況,抗生素和酒精的制備得馬上提上日程。
生產(chǎn)自來就是女人難過的鬼門關(guān),不說孕產(chǎn)過程中可能出現(xiàn)的各種情況,就算順利完成分娩,單單產(chǎn)褥期的感染會大幅度提升產(chǎn)婦的死亡率,且嬰兒臍風(fēng)的避免,很大程度上依賴于正確的消毒措施,大大小小、林林總總加在一起,種種條件都在迫使嘉令要早些把抗生素和酒精制備出來。
紫背鹿含
接到編輯的意見決定重新捋下大綱,近段時間的更新字?jǐn)?shù)可能會比之前少一些,但現(xiàn)在的短小是為了提升之后的質(zhì)量,希望大家能夠理解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