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王從斌把那人從沉坑中弄上來,幫他掃打身上的泥污,并拉他走向大道。
“媽呀!疼死我了,哎喲喲,你慢點……慢點,慢點好不好?”那人好像站立不穩(wěn)的樣子,走起路來非常吃力,像鴨子一樣,且嘴咧的老長。
從斌扶著他到了路邊,給了他一些昨天的干糧,只見這家伙兩手迫不及待地接住,然后就往嘴里猛塞,因為聽得猛了,緊接著又咳起來。從斌知道,這是面食的碎花走錯了道,進入肺管所致,一會兒又見他吐出唾液,那里邊竟有血跡。他更知道這里吃得過急,牙齒咬到了嘴幫子(口腔壁上的肉)上。但仍然狼吞虎咽。
“慢些,小心噎著了?!睆谋笤谝慌詣竦?,趁此機會,仔細打量著對方,三十多歲。一幅細皮白肉的樣子,根本不是干營生的人,更不是種地做工的,一定是大戶人家的闊少。
“不會有事的?!蹦侨税琢怂谎?,“快送我回家?!?p> “家在那里?”王從斌又問。
“問恁多干啥,先上汴梁城!”那人答非所問。
從斌扶他上了馬,自己隨他也去,并跨在他身后,然后兩腿一夾,那馬便小跑起來。兩個人在馬上雖然一顛一簸,那人倒也并不生分,看來騎馬也在行,是個慣騎的主。
兩旁的草木都在快速地向身后倒去,耳邊風聲呼呼,但是仲夏早晨的清涼香氣還是擋不住沁人心脾。不知道這小子感覺如何,也許他歸心似箭,什么都顧不得了??墒峭鯊谋髤s實實在在地體會到了,他甚至想到了前朝歐陽修膾炙人口的佳作《醉翁亭記》里“佳木秀而繁蔭”那心曠神怡的佳境描寫以及李白“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的愉快感受。
眼前這小子不是一般的人,管他是好是孬,也管他會不會給自己帶來當頭鴻運,但至少沒有什么壞處。
又過了一個多時辰,太陽升起來了,氣溫也漸漸升高了,馬兒的身上已經(jīng)津出了汗液,速度漸漸放慢,畢竟超負加載,相當于一倍二的路程,吃不消是難免的。
從斌見狀,又試探性地拿出干糧讓他吃,那人看了一眼,趕緊連連擺手,看都不想看,好像在看都要嘔吐似的。
這一來,從斌心里有底了,任何人在極度饑餓的情況下,饑不擇食,什么都好吃,當他不太餓時,就要根據(jù)自己的口味,挑食的,看來對方平常生活中,也是不會吃這種比較粗的食物的,決計不是一般人。
再往前走,地勢就比較平坦,估計是離京城不太遠了。
“喂……蔡二,我在這里,我在這里。兄弟,快!快!再加一鞭!”從斌見他喊叫,就朝前看去,只見路邊有幾個人,似尋似覓,為首的三十開外,八字胡、掃帚眉,琉璃眼。一見這邊有人招呼,就帶人擁過來,再遠處還有一頂轎子。
雙方兩下會合,便勒住馬,那群人見了這個人都低頭便拜:“公子,公子,小的該死,讓你受苦了?!闭f罷都趕緊起來吧這闊少扶下馬。
“我爹呢?我爹咋不來呢?”闊少說著伸脖子朝后邊直望,并不見人影,“老爺公務繁忙,派小的來尋公子?!睘槭椎陌俗趾胁潭恼f。
“這位是……”蔡二問。
“在下江州人,王從斌,是來應試的,恰巧路遇?!睆谋笳f著,偷眼瞧了一眼轎上,上面明顯寫著兩個醒目大字:“蔡府?!?p> “對,蔡總管,就是他救了我,好了,我要走了,你們聊吧?!闭f罷上轎。
“這個你拿著,徑進南門,到京城就找凌煙客棧住下,那里條件不錯?!辈潭f過來一個木牌,上有個虎模樣。”
王從斌不敢怠慢,小心收下。望著一行人遠去,他露出了得意的眼神,也是自信的眼神。
…………
再往前走,豪華高大的汴梁城就在眼前了,即氣派又壯觀。各行各業(yè)的人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推車的、擔挑的應有盡有,當然還包括應試的舉子,紛紛魚貫而入。
入得城來,只見樓舍館驛,橉次櫛比,有錢莊、綢緞莊、酒樓、妓院、鐵匠鋪、絲綢鋪,賣炊餅的、算命的、雜耍的、寫字的、賣唱的……形形色色。
按照別人的指引方向,王從斌來到城南的凌煙客棧,報上名號,掌柜的就給安排個底層房間,紛紛嚷嚷,吵雜還不說,進去一看,擺設簡陋,還不如黃州老家的優(yōu)越。他哪里還能消受的了呢?
“掌柜的,再換一間,這房我不住了?!睆谋髞碚艺乒竦?。
“客官,哪個房都得有人不是,不住你就走人?!闭乒竦牟⒉毁I賬。
真是店大欺客,看來這里的生意還是不錯的,根本不在乎某個人的去留,如果再換一個,肯定是小店或者位置偏僻。看來這里是非住不可了。
“掌柜的,這店我是住定了,但必須換一間?!彼砸詾橛辛墒?,作出傲慢的姿態(tài),故意繞圈子。
掌柜的走近王從斌,上下打量著這個牛氣沖天的年輕人。尋思著:此人長相上等,英氣逼人,但不知道是那路貨色。這年頭什么人都有,不自量力,到了藏龍臥虎的京城,不知收斂,飛揚跋扈,當做自己家一般,丟人出丑的家伙比比皆是。想到這,他一回頭:“你是何方神圣,這里豈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挑三揀四任性撒野的所在!”
“你看這個行不行?”王從斌也不敢過于狂妄,萬一那張虎頭牌不管用咋辦?先亮出來讓對方看看,再做決斷。
掌柜的一見,果然愣了眼,趕緊說:“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誤會,誤會,客官請隨我來。”
“我看你真是撅著屁股看天,有眼無珠”王從斌一見對方愣了神,方知道虎頭牌有些份量,于是便產生了一種莫名的快慰,于是悄聲罵道。
“對,對,有眼無珠,有眼無珠!”誰知那掌柜的聽得仔細,于是連連道歉,自認晦氣,只好在前引路,將從斌引上二樓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