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遠去的列車越來越小,何明感覺家里的支柱沒了,她心里一直企盼著陳玉菩能說出不去南城的話,無論怎么樣,有一個男人在家里她就有一個依靠,心里就多一份踏實,現(xiàn)在陳玉菩走了,而且是很遠很遠的地方,對陳玉菩來說未來是未知的,可是對家呢?他恐怕還沒有想那么多。何明雖然是一個很堅強的女人,但傷情別離也讓她禁不住流了許多的淚,當(dāng)她拉著陳玉菩的手舍不得放開時,悲傷的情緒就控制不住了,車走遠后,她的心里仍然無法排遣這種悲傷,她不愿坐公交車,怕別人看到她紅紅的眼睛,她沿著通向市內(nèi)的道路走,路上幾乎沒有行人,她一邊走,一邊擦淚,淚水嘩嘩地往外流,怎么也擦不完,“陳玉菩,你這個壞蛋,為什么要扔下我們?嗚嗚……”她想到就這么走了,一下子情感就象絕了口的堤壩,任憑淚水如泉般地涌出,本來好好的一個家竟然這樣七零八落了。她和陳玉菩結(jié)婚五年一直是分居兩地,好不容易調(diào)到了一起,歡聚才十年,現(xiàn)在又要長期分居兩地,她不敢往后想,想到從此下班回家后又是冰鍋涼灶,她不由得又大哭起來,吹過鹽堿地的風(fēng)也發(fā)出強勁的”嗚嗚”聲,和著她的哭聲,仿佛是老天也在憐憫她,何明哭了一陣,把心里的悲傷哭出來,過了好長一段時間,漸漸心里也平靜下來。她掏出一面隨身的小鏡子,對著照了照,眼睛已經(jīng)明顯紅腫了,她收起鏡子,長長舒出了一口氣,然后又調(diào)整穩(wěn)定了一下情緒,決定上午不去上班了,以免讓同事們看到她紅腫的眼睛。此時她已走出車站很遠了,前面的車站大概還有一里,她決定走到那坐車去父母家。
“該死的陳玉菩,希望你能一切如愿?!彼男睦锬匾矠殛愑衿虚_始祈愿。
高架鐵路在城市中躍起,列車穿行在樓宇之間,陳玉菩站在列車的窗前觀看著夜晚的南城風(fēng)景,一棟棟高樓里明亮的燈光就象九天銀河的點點繁星,高樓外,高樓頂,無處不閃爍著霓虹燈、彩燈的流轉(zhuǎn)光芒,燈光映亮了城市的夜空,這景象讓陳玉菩陷于激動之中,一別五年他再次來到這座現(xiàn)代化的城市,而這一次他將成為這座城市中的一員開始新的生活。在這個10月深秋的晚8點,列車載著陳玉菩準(zhǔn)時停靠在了南城火車站的3號站臺上。
陳玉菩隨著人流向出站口走去,離的老遠就看到了陳玉燕在向他招手,旁邊是她的老公葉孝良。
“哥,辛苦了?!标愑衿幸贿~出出站口,陳玉燕就走過來,一邊招呼他,一邊伸手去接他手上的包。
“不用了,還是我自已來吧?!彼麧M臉含笑,一邊拉著手提箱,一邊伸出手去和葉孝良握手,“你好,你可長胖了?!?p> “你好,比以前可是胖多了,呵呵?!比~孝良從陳玉菩手中接過手提箱。
“這次來給你們添煩了。”
“自家人客氣什么呀?還沒有吃飯吧,咱們先找地方吃飯,然后再回家?!比~孝良答道。
路上陳玉菩才看陳玉燕,見她收拾的利利索索,一身紅白的運動裝,一個雙肩式的小背包背在背后,和前兩年相比變化不大,頭發(fā)剪的很短,很精神,雖然是一身運動裝,但一路走來,回頭看她的人還是很多,陳玉燕也早已習(xí)慣了行人的注目,她仍然在向陳玉菩問著話。
站外,陳玉燕攔了一的士,三人直接去了酒樓。
酒樓里人不多,他們找了一個靠窗的臺子坐下,陳玉燕說:“今天給哥接風(fēng),咱們來個火鍋吧,紅紅火火取個好兆頭?!?p> “來個鴛鴦鍋底,來盤豆腐、羊肉、肥牛、酥肉……”陳玉燕拿著菜譜,很快就報了一串菜。
“你說,這南城找工作難不難?”陳玉菩有點擔(dān)心地問他們。
“這個問題你先不要考慮,今天剛到,好好休息,玩上兩天再找不遲。”葉孝良勸他。
“對!先把南城熟悉熟悉,這樣對你以后去找工作也有好處?!标愑裱嘁哺胶现?p> 火鍋和菜很快上來了,陳玉菩肚子的確也餓了,他也不客氣,把鍋里的肉撈進跟前的調(diào)料碗里就狼呑虎咽地吃起來。
“小燕,你的工作單位怎么樣?”陳玉菩邊吃邊問陳玉燕。
“賓館剛把樓給拆了,準(zhǔn)備建高樓。”陳玉燕停下筷子,將要放進嘴里的肉放回到碗里,“賓館人員都下崗了,我也下崗了,已經(jīng)在家呆了幾天,趕巧那天詹總找一份文件找不到,別人都不知道,于是讓我去了一趟,留守的人沒有幾個,財務(wù)一個也沒有,于是詹總就讓我留下了,賓館要改建成大廈籌建處,就又給我辦了招工手續(xù),要不然我現(xiàn)在還不知在干什么呢?”
葉孝良接過話頭說了起來,“我們倆來的時候,也是舉目無親,來的時候本來是準(zhǔn)備投奔一個在河遠的朋友,可是到了南城陳玉燕舍不得走了?!标愑裱嗾f的往事也把葉孝良的話頭帶了出來,“她覺得南城漂亮,喜歡這兒,說什么也不去河遠?!?p> “說起來也湊巧,我的第一個工作單位也就是下車后在等車時,看到站牌下邊有一個招聘啟事,第二天我就去應(yīng)聘,結(jié)果人家還真的錄用了?!闭勂鹆藖磉@里的經(jīng)歷,陳玉燕和葉孝良明顯地是激動了。
火鍋的辣湯已讓陳玉燕的發(fā)際、鼻尖冒起了汗珠,其他兩人也是渾身發(fā)熱,陳玉燕掏出紙巾包里的紙巾,擦了一下臉上的汗又說:
“我第二天找到了工作,他去了河遠,公司給我安排了一間宿舍,每到周六,他就來南城,我們倆擠在一張小床上,一頂蚊賬就是一個家,一間宿舍里住了好幾家,那時候真難?!标愑裱嗾f起這些百感交集。
“后來,我回到南城,她又辭了工作?!比~孝良又接著她的話繼續(xù)說。
“然后,又倒過來了,他在鐵路醫(yī)院找了個工作,又變成了我每周六去他那里住,沒有地方睡,睡沙發(fā)。”陳玉燕說到這突然笑起來,她一拍葉孝良的肩頭說:“你們同宿舍的王江,真的沒有眼色?!彼洲D(zhuǎn)臉朝著陳玉菩說:“我去了他們醫(yī)院,那個王江也不說出去,還賴著不走,把我氣得不得了,晚上睡覺我們倆擠在一起,放下蚊賬我就故意很勁地晃,他攔我我也不管,那個bed也很爭氣,吱吱呀呀響了一晚上,哈哈……第二天一早,王江就喊“老葉,怎么搞的?我昨天一宿沒有睡成,搞那么大的動靜干什么?哈哈……”說到這陳玉燕哈哈笑起來。
“王江也剛來南城不久,你讓他到哪里去啊?”葉孝良也哈哈笑著。
“呵呵……就你鬼心眼多,也不害燥。”陳玉菩比較保守,是個傳統(tǒng)型的人,聽得陳玉燕這樣做,一邊說她一邊也忍不住笑。
“呵呵……我也是氣不過嘛,夫妻相聚,誰讓他不長腦袋的?!标愑裱嗾f著又笑了,“后來到了賓館就開始好起來,剛開始,我們住樓梯間,就是上樓梯的下面住人,雖說也很吵,但那畢竟是兩個人的獨立空間,我們還是很歡喜,上次你來的時我們住的那個一間房是在你來之前剛剛給我們的,那算是最好的住宿條件了?!?p> “是啊!我當(dāng)時看到你們住的我也覺得條件真的不錯,比我想象的要好的太多了,那時我覺得周邊的環(huán)境也好,好象是九樓吧,視線也好?!标愑衿邢肫痍愑裱嗨齻冊瓉碜∵^的地方。
“只可惜,賓館扒了。”葉孝良好久沒有說話了,這時插了一句。
“你們也不容易?。 标愑衿懈袊@到。
“是??!現(xiàn)在他們單位給分了一套臨時過渡房,雖然是單間,可是比過去強多了?!彼攘艘豢谒缓笳f:“你以后就知道了,來南城的人沒有不吃苦的?!?p> “我就怕什么也干不了,這幾年在辦公室呆的,人都變傻了?!标愑衿胁粺o擔(dān)心地說,“當(dāng)今社會變化多大呀,南城又是這么先進的地方,我們這些落伍的人追趕潮流都追不上,還有可能被浪給淹死呢?!?p> “呵呵……你也別太急,能學(xué)習(xí)就行,只要能堅持,咬牙堅持,過了就會好的,很多人現(xiàn)在不都在堅持嗎?只要能到最后,一有機會就會騰身而起了,這里是講機會的。”葉孝良說。
吃完飯,陳玉菩發(fā)現(xiàn)一個怪現(xiàn)象,葉孝良坐著沒動,而是陳玉燕主動付的賬,他要買單陳玉燕沒讓,他覺得這時候應(yīng)該是男人顯示風(fēng)度的時候,他有點不理解,但也沒好意思問。
打的回到陳玉燕他們的家,已是晚上十一點多鐘了,那里是一個政府小區(qū),叫富華苑。住的大多是公檢法的人,小區(qū)安靜整潔,他們住五樓,一個單間,房屋雖小,可廚房、衛(wèi)生間都有,知道他要來,陳玉燕他們早已在靠近廚房的一面墻邊支了一張沙發(fā)床,這張床離陳玉燕他們的雙人床也就50公分,這讓陳玉菩有點尷尬,人家怎么生活?。克睦镞@樣問自己,陳玉燕看出了他的躊躇,笑了笑也沒有點破他的心事,然后用手在旁邊立著的一個柜子側(cè)面一拉,在雙人床和單人床之間拉起了一道簾子。此時,陳玉菩才由衷地感覺到了城市和企業(yè)里的生活不一樣。
“哥,早點休息吧,累了一天?!标愑裱嘧屗琰c休息,只是陳玉菩還有點放不開,這么狹小的地方,他如果先睡,其他人的活動空間可就要大大打扣了。
“那我們就先睡了,南城天熱,容易出汗,睡前先沖個澡這樣睡覺會舒服一些的?!标愑裱嘟o他建議。
“好的,快睡吧?!?p> 等陳玉燕他們都睡了,陳玉菩才去洗了個澡,躺在床上,仿佛還是在行車搖晃之中,人已經(jīng)安頓下來了,下一步就是找工作了,好找嗎?他心里可是一點底都沒有,明天上人才市場吧,或許能找到好工作,腦子里又想到何明和陳沉,他們現(xiàn)在睡了嗎?家里少了一個人,他們能習(xí)慣嗎?心里難過不難過?想起送別時何明抺著眼淚,他的心里就不好受,他心里感覺愧疚,家庭的重擔(dān)全部交給了一個柔弱的女人,他欠她的太多,迷迷矇矇胡亂想了好多,夜很晚了他才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