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母親的二胎早早到來,或我性別為男,那么,既不會有與我一般“難民”頻出現(xiàn)在苞谷地里。
我坐在草垛間,皮膚被雜物硌得刺撓發(fā)癢,卻不敢動彈,親屬只告訴藏好了吧,不然被抓去啦。似乎講過原由,而我卻不能十分懂得。七歲時夜間就不能睡得踏實,偶腦袋混沌著被四只手摁進草擴,蚊蟲嚶嚶嗡嗡,直戳腳心,難耐的癢痛,加之伸手不見五指里的幻想總離不開雙瞳冒兩條血糊糊痕跡的披頭散發(fā),白衣無腳身影。
無奈,孤獨,恐懼教我忍不住傷心難過,在本該無憂的童年時光,眼淚自發(fā)組織成圓珠子隊員,你推我搡離我而落在尖刺草叢間不見身影。姑姑夸贊關(guān)于我三歲時,四歲時,及四歲半時總能默不作聲聽安排指揮的“光榮事跡”。我昂頭顱,真以為堪當“楷?!贝恚巳丝蓪W而仿效。
“扒開稻草一開,嘿,坐的直直的,不哭也不鬧。”
我發(fā)熱紅通的臉龐在為默默哭泣陷入自責,盤算著下一次,再下一次定坐如青松,不動不搖,不急不躁,不怒不惱,我想要得到肯定,“乖巧”“懂事”第一人,這樣就能得到長輩喜愛了吧。
眾人贊頌頻頻,扭頭扯親生女兒芝麻脆片耳朵,指甲蓋暗自用力捏緊耳垂上小團肉粒,
“你瞧瞧人家,再看看你,活脫脫掃把星。”“啐!”。
女孩惡狠狠的眼睛射進我有血有肉的心臟里時,就像蚊蟲叮咬腳心一樣癢痛襲擊周身。
時而村里響起雞鳴狗吠的青天白日,奶奶急迫小跑而來,不由分說扯我的細竹條胳膊“逃”之幺幺。
搬離小院亦是匆匆忙忙,我望著漸漸模糊的村落,孩子們歡快的圍成圈,“老鷹抓小雞”“丟手絹”的游戲已上演過數(shù)百次。我曾是其中一員,震耳的笑聲驚得鳥兒四下散去,騰起“波濤滾滾”的樹葉子。
我望著漸漸模糊的村落,農(nóng)夫農(nóng)婦,幼老席地而坐納涼,午間的毒辣日頭刺破蒼穹,光線灑進每一處犄角旮旯,仿佛藏不住任何不為人知的罪孽深重。睡眼朦朧喝一口清涼茶水,嘴邊吐出的字跡,裹上一層修飾白紗。
起初新建的小屋很是簡陋,吃飯的桌子當切菜的案板,窗戶原先還有臉盤子大小,而今只有巴掌塊。爺爺依舊側(cè)身挪至床沿打呼嚕,為防止掉落,置長凳加寬床圍,只是留與我的仍大片空白,我可舒展胳膊抬腳尖,脖子倚在奶奶肥嘟嘟的下垂小腹,溫和的皮膚溢出舒服的味道,那是讓我沉醉其中的不可自拔。
只有勞作間,我才見熟悉的婆婆叔舅伯,但伙伴們不常幫忙務(wù)農(nóng),猶男孩子,暑假爬樹摘棗掏鳥窩,作公雞斗,打摔炮,那是性別占得優(yōu)勢。女孩子扮演“娘親”角色,裹頭巾洗洗涮涮,背上馱胖娃娃二弟,手邊牽長鼻涕三弟,是希望和未來。
我再次踏進那三間紅磚瓦房,透過黑黢黢的光線,隱約可辨母親身影立在床頭,眼白泛著不友好的神色,被子半遮住,有球狀滾圓形態(tài)。
我以為只是與小院作別,沒曾想不出三月,草垛子也不能容我幼小身體。
姑姑愿意“收留”,卻不是作為親屬走動間的客套與親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