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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亂

第十六章 靈巖夜談(一)

北斗亂 守諶 4011 2025-02-02 19:06:12

  陳宏嘉、鐵蛋與書生隨著墨老前輩踏入天王殿,殿內(nèi)燭火幽幽,映照出四尊高大的天王像,威嚴矗立,氣勢逼人。殿中除了他們四人,還有五六個身著粗布衣衫的男子,正恭敬地站在一旁,似乎在等候吩咐。墨老前輩目光掃過那幾人,微微揮了揮手,語氣平淡卻不容置疑:“你們先退下吧?!蹦菐讉€男子聞言,立刻躬身行禮,隨后悄無聲息地退出了殿外。

  殿內(nèi)頓時安靜下來,只剩下燭火輕微的噼啪聲和四人輕微的呼吸聲。墨老抬頭望向那四尊天王像,目光深邃,仿佛在思索什么。片刻后,他緩緩開口,語氣中帶著幾分考校的意味:“你們?nèi)?,看著這幾尊天王,可有什么想法?”

  陳宏嘉聞言,抬頭仔細端詳那四尊天王像。只見天王們面目猙獰,怒目圓睜,手持法器,威勢凜然,仿佛隨時會從神壇上躍下,鎮(zhèn)壓一切邪祟。他沉吟片刻,語氣沉穩(wěn)地說道:“天王雖面目猙獰,卻并非兇惡之輩。他們鎮(zhèn)守四方,護佑眾生,正是以威嚴之相震懾邪祟,保一方平安。正所謂‘外顯威猛,內(nèi)懷慈悲’?!?p>  書生聽了,微微一笑,手中折扇輕搖,語氣悠然:“天王雖強,卻也只是佛教護法,終究受佛法約束。若無眾生供奉,天王也不過是泥塑木雕罷了。”他說完,目光略帶深意地看了墨老前輩一眼,似乎話中有話。

  鐵蛋站在一旁,撓了撓頭,顯得有些局促。他看了看天王像,又看了看墨老,憨厚地笑了笑:“俺……俺沒啥看法,就是覺得這天王挺嚇人的,要是晚上一個人在這兒,估計得嚇得不輕。”

  墨老聽完三人的回答,臉上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他點了點頭,緩緩說道:“你們?nèi)?,各有各的見解,倒也難得。宏嘉看到了天王的威嚴與慈悲,書生看到了力量的根源,而鐵蛋……”他說到這里,頓了頓,目光溫和地看向鐵蛋,“倒是直率得很,心中無懼,便無需多想?!?p>  說完,墨老轉(zhuǎn)身走向后殿,邊走邊對陳宏嘉道:“你也想知道為什么會邀你們在此相聚吧,走,隨我去后山竹林?!标惡昙魏丸F蛋聞言,神色一肅,連忙跟上。

  天王殿后是大雄寶殿,殿內(nèi)供奉著釋迦牟尼佛像,金身璀璨,慈眉善目,令人心生敬畏。殿內(nèi)香煙繚繞,燭火長明,誦經(jīng)聲不絕于耳,仿似能洗滌人心中的雜念。殿外的鐘樓與鼓樓相對而立,晨鐘暮鼓,回蕩在山間。

  靈巖寺的后山有一片竹林,竹林深處隱藏著一座古老的石塔,石塔旁有一口古井,井水清澈甘甜,傳說飲此井水可消災(zāi)解難,因此常有香客前來取水祈福。今日這竹林倒是沒有香客,只在這林中四處隱約有粗衣漢子巡視。陳宏嘉、鐵蛋與書生隨著墨老前輩穿過靈巖寺的后院,踏入一片幽靜的竹林。幾人沿著小徑走了一段,便見一座古亭。亭子不大,卻十分雅致,四周竹簾半卷,亭中擺著一張竹桌和幾張竹椅,桌上還放著一套粗陶酒具。

  墨老前輩率先走進亭中,隨意坐下,示意三人也入座。他捋了捋胡須,語氣輕松地說道:“這靈巖寺的住持惠清禪師,乃是我的方外摯友。這兩日我在金陵處理些事務(wù),便借住在這寺中?!彼f到這里,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壓低聲音道:“不過嘛,在寺里礙于那老禿驢的面子,不能吃肉喝酒,只能躲到這里解解饞了?!?p>  話音剛落,墨老前輩便拍了拍手,只見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從竹林外快步走來,手里提著一個竹籃。漢子將竹籃放在桌上,掀開蓋子,頓時一股香氣撲鼻而來。竹籃里裝著一只油光發(fā)亮的燒雞,一盤微涼的狗肉,還有一壇未開封的酒。漢子恭敬地行了一禮,隨后退到一旁,靜候吩咐。

  墨老前輩笑瞇瞇地揭開酒壇的封口,頓時一股濃郁的酒香彌漫開來。他給自己倒了一碗,又給陳宏嘉三人各倒了一碗,舉碗笑道:“來,先干一碗!在這竹林之中,咱們不必拘束,盡管吃喝!”

  陳宏嘉端起酒碗,心中雖有些意外,但見墨老前輩如此豪爽,便也不再多想,仰頭一飲而盡。鐵蛋則是眼睛一亮,抓起一只雞腿便大口啃了起來,嘴里含糊不清地說道:“墨老前輩,您可真會享受!”書生則是微微一笑,端起酒碗輕抿一口,目光在墨老前輩臉上停留片刻,似笑非笑地說道:“墨老前輩,您這‘方外摯友’若是知道您在這兒開葷,怕是要念上三天三夜的經(jīng)了?!?p>  墨老前輩聞言,哈哈大笑,擺了擺手:“那老禿驢早就習(xí)慣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說著,他又夾了一塊狗肉放入口中,嚼得津津有味。

  竹林之中,酒香、肉香與竹葉的清香交織在一起,幾人的笑聲回蕩在幽靜的竹林中,仿佛連風(fēng)都帶著幾分快意。

  墨老前輩端起酒碗,抿了一口,隨后放下碗,目光在三人臉上掃過,嘴角帶著一絲笑意,緩緩說道:“這酒也喝了,肉也吃了,你們幾個小輩卻還互相不認識。既然如此,老夫便給你們介紹一下吧。”

  他說完,隨手一指那年輕書生,語氣中帶著幾分調(diào)侃:“這位是江南王家的嫡系子弟,名叫王承翰。這幾年,他憑著王家的家傳流云掌,在江湖上也算闖出了一點名氣。嘿,還有人說他是什么‘江南武林后起之秀第一人’,名聲可不小啊。”墨老前輩說到這里,嘿嘿一笑,眼中閃過一絲戲謔,似乎對這名號并不完全認同。

  王承翰聞言,微微一笑,手中折扇輕搖,語氣謙遜卻帶著幾分自信:“墨老前輩過獎了,晚輩不過是借著家族余蔭,勉強在江湖上混個臉熟罷了,哪敢稱什么‘第一人’?”

  墨老前輩擺了擺手,不以為意,隨后又指向陳宏嘉和鐵蛋,語氣變得隨意了許多:“至于這兩個小家伙嘛,他們的家世我就不多提了。也是機緣巧合遇上的,又恰巧和他們家上輩有些淵源,所以便相邀而來。”

  陳宏嘉聞言,神色平靜,只是微微點頭示意。鐵蛋則撓了撓頭,憨厚地笑了笑,似乎對自己的家世并不在意。反倒對這王家子弟多看了兩眼。

  江南王家。崛起于北宋年間。自北宋年間以三式“分水掌“劈開太湖匪寨起,王家便在這煙雨江南烙下了印記。后來因家族中出了幾位武學(xué)奇才,逐漸在江南武林中站穩(wěn)了腳跟。到了南宋末年,蒙古鐵騎南下,江南王家屢次派出家中好手參與抗蒙之戰(zhàn),雖未能扭轉(zhuǎn)大局,卻也贏得了武林同道的敬重。

  然而,元朝建立后,朝廷對江南武林世家多有打壓,王家一度衰落。直到元末天下大亂,洪武皇帝朱元璋與張士誠爭奪江南時,王家再次站上了歷史的舞臺。他們暗中協(xié)助朱元璋,憑借家族獨特的掌法和劍法,屢次破敵于無形,最終幫助朱元璋奠定了江南的基業(yè)。王家也因此重新崛起,成為武林中舉足輕重的世家。

  王家的家傳武功以掌法和劍法聞名。掌法名為“流云掌”,招式飄逸如云,看似輕柔無力,實則暗含千鈞之力,令人防不勝防。而劍法則名為“幽影劍”,劍路詭譎多變,劍光如影隨形,往往在對手尚未察覺時,便已中招。這兩門武功相輔相成,使得王家在武林中獨樹一幟。

  王承翰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酒香在唇齒間縈繞,卻掩不住他眼中的深沉。他放下酒杯,目光落在墨老身上,語氣誠懇而堅定:“墨老,我之前與您提過的那件事,還望您再考慮一二。若您點頭,我王家必定傾盡全力相助,絕不食言?!?p>  墨老聞言,嘿嘿一笑,臉上的皺紋隨著笑意堆疊,眼中卻閃過一絲銳利。他擺了擺手,語氣淡然卻不容置疑:“此事不必再提。我墨家向來獨來獨往,不喜牽涉這些紛爭。你王家雖勢大,但我墨家的規(guī)矩,不能破。”

  王承翰眉頭微皺,眼中閃過一絲急切,隨即又恢復(fù)平靜。他微微傾身,聲音壓低了幾分,帶著幾分勸誘:“墨老,墨家傳承至今,已不復(fù)當(dāng)年盛況。難道您真的甘心看著墨家就此沉寂?若得我王家相助,墨家重振聲名,甚至重返朝堂,也并非難事。這對墨家而言,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p>  墨老聞言,目光陡然一凝,渾濁的眼中似有寒光閃過。他深深看了王承翰一眼,仿佛要看透他的心思。片刻后,他緩緩搖頭,語氣中帶著幾分決然:“承翰,你回去告訴你家老頭子,若是找我喝酒,我隨時奉陪。但這件事,若再提半個字,休怪多年的情分就此淡了?!?p>  說罷,墨老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隨后將酒杯重重放在桌上,發(fā)出一聲清脆的響聲。那聲音仿佛一記重錘,敲在王承翰心頭,也為他此行畫上了一個句號。王承翰見狀,知道再勸無益,只得苦笑一聲,心中卻明白,墨家的態(tài)度已然明了,此事再難有轉(zhuǎn)圜余地。王承翰知道再談也是徒勞,便緩緩起身。他神色如常,嘴角依舊掛著淡淡的笑意,只是眼底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黯然。他先是向在座的幾人一一拱手,語氣溫和卻不失禮節(jié):“此間事了,承翰先行告辭,改日有緣再與兩位兄弟把酒言歡?!?p>  說罷,他轉(zhuǎn)身面向墨老,神色忽然鄭重起來。他雙手垂于身側(cè),深深鞠了一躬,語氣中帶著幾分敬重與遺憾:“墨老,是晚輩唐突了。您老保重身體,他日若有閑暇,請往我王家一敘,父親大人一定欣喜,屆時承翰再陪您喝酒。”

  墨老坐在椅上,瞇著眼看向王承翰,臉上依舊掛著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并未多言。

  王承翰直起身,目光在墨老臉上停留片刻,似是想再說些什么,但終究沒有開口。他轉(zhuǎn)身負手,步履從容地向門外走去。門外,一陣微風(fēng)拂過,卷起幾片落葉。王承翰的身影漸行漸遠,只留下廳內(nèi)眾人面面相覷,沉默不語。墨老望著他離去的方向,輕輕嘆了口氣,低聲喃喃道:“王家這小子,倒是比他老子多了幾分氣度……”

  墨老目光緩緩掃過陳宏嘉和鐵蛋,瞇起眼睛道:“你們兩個小子,可知道老夫近來為何會停留在此地?三日前與你們相逢,又為何特意約了今日?”

  陳宏嘉與鐵蛋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茫然。鐵蛋撓了撓頭,憨聲道:“墨老,您老的心思我們哪猜得透?我們還以為您是想找我們喝酒呢?!?p>  陳宏嘉也搖了搖頭,笑道:“是啊,我們哪敢妄加揣測?”

  墨老聞言,輕笑一聲,自顧自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隨后緩緩說道:“近來這江南武林,可不太平啊。短短半月,已經(jīng)出了幾宗命案,死的都是些有名有號的人物。”

  陳宏嘉眉頭一皺,眼中閃過一絲凝重,忍不住插嘴道:“墨老說的,可是‘鐵傘’張鵬程和‘神鞭’潘靜仁的事?”

  墨老抬眼看向陳宏嘉,眼中多了幾分訝異:“哦?這事你們也知道了?”

  陳宏嘉點點頭,語氣中帶著幾分沉重:“這兩日我們借住在花家,聽花前輩提起過。張鵬程和潘靜仁都是江南武林中響當(dāng)當(dāng)?shù)娜宋?,卻相繼斃命,連兇手是誰都毫無頭緒,只知道現(xiàn)場留有七星標(biāo)記?!?p>  鐵蛋聽得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問道:“墨老,這事難道有什么蹊蹺?莫非是有人故意針對江南武林?”

  墨老沒有直接回答,只是輕輕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目光投向窗外,語氣中帶著幾分深意:“蹊蹺不蹊蹺,現(xiàn)在還不好說。不過,這江湖上的風(fēng),怕是又要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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